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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长宜没有再多劝秦婉静，因为秦婉静比她想象地更坚强，更冷静。
或许，这便是在宫闱中生长的人所特有的韧性吧。
赵长宜来到临华殿给太后请安。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和秦婉静说了很多，太后看上去有些憔悴和倦怠，但她还是召见了赵长宜。
“拜见太后，太后长乐无极。”
太后道：“免礼。”又示意无忧给赵长宜赐座。
赵长宜谢座后说道：“方才在外面看见了柔嘉长公主。”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嗯，她有说什么吗？”
赵长宜道：“长公主说，她明白自己的责任。”
太后感叹道：“柔嘉是个懂事的孩子……倒也真是难为她了……”
赵长宜道：“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太后看了赵长宜一眼，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匈奴为何这样清楚，指名要柔嘉和亲。早知如此，哀家就不该由着柔嘉，去年冬天就该为她和秦鹤指婚。”
若是随便被指婚给一个人，就会幸福吗？
秦婉静若不是一直坚持，想必不会遇见周硕。然而遇见周硕之后，谁又曾料想到会有如今的结果。
开着的窗户送了一阵凉风进来，太后突然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无忧上前去关了窗户，太后道：“不碍事的。”然后又对赵长宜道：“你近来可还好？”
赵长宜道：“多谢太后挂心，妾一切都好。”
太后点了点头。原本她还有些担心赵长宜会向她提及公主的事，但现在看来，赵长宜也是一个极为懂事的人。
太后道：“眼看着天气就要凉下来了，今年中秋，皇后既然要忙着照顾蝎主，你便和郑氏一道协助婉瑜办好中秋宴吧。”
和郑惜玉一道协助上官婉瑜？这是对自己的便向补偿？
赵长宜道：“是，妾会和穆婕妤一道，好好协助荣慧夫人的。”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宫中之事，你要多和她们学学。”
“是，妾一定虚心学习。”赵长宜想了想，虽然并不急于提出内府司改制的事情，但此刻倒也不失为一个时机。她顿了顿，便对太后说道：“妾刚好想到一件事情，不知是否妥当。太后既然让妾帮着办理中秋宴，那妾便厚颜请教太后。”
太后道：“什么事？”
赵长宜道：“宫中诸多杂事，均有内府司内外办理。虽然内府司中也有内侍，但妾看着内府司采买的胭脂花粉，却并不怎么和后宫妃嫔的心意。妾想，这些终归是女子之事。但内府司中却并无女子任职。妾想，是否可以在内府司中增设女官职位。”
太后想了想，说道：“这倒也不无不可。但内府司向来是有体制的。若要增设女官职位，倒是要重新拟定一下职责官品。”
赵长宜道：“太后这样一说，看来倒是一件极麻烦的事。妾也只是一时想到脂粉之事。内府司买来的东西不合心意，大多丢弃，后妃还要另外派人采买。也是十分浪费。”
太后道：“这宫中的事，没有一件是简单的。只是看是否有人要做而已……”太后看向赵长宜，“你若真是有心，哀家便将这件事也交给你……不过你可要清楚，这件事会得罪很多人。”
赵长宜笑了笑，目中毫无惧色，“长宜就算什么也不做，不也得罪了许多人吗？与其这样，倒是不如做点什么。”
太后道：“既是如此，那你便去吧。”
“是。”
赵长宜从临华殿出来的时候，秦婉静已经不知去向。她看着秦婉静方才站立的地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像是也疲累不堪，倦怠地对唐如之道：“回宫吧。”
“是。”
赵长宜回到霁月殿不久，便见建章宫的内侍来报，说是陛下在兰英殿设宴，请敏婕妤前去。
赵长宜问道：“设宴？除了我还有谁去？”
那内侍答道：“只有敏婕妤，和赵校尉。”
赵长青自雁门关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校尉了，那是他自己的军功所至，并无赵长宜的半点关系。直至今日，许多人方才知道他便是宫中敏婕妤的弟弟。
听了那内侍的回话，赵长宜含笑说道：“好，我知道。待我更衣后便去。”想来秦桓和长青必定相谈甚欢。
赵长宜更衣妥当去往兰英殿赴宴，而在华阳长公主府，也开了一场筵席。
这只是一场长公主府寻常的筵席，但因为今日陛下召见赵长青的消息，而让秦姝玉感到格外高兴。席上奉承的话，都说赵长青给秦姝玉长脸。这华阳长公主府出去的一个侍卫，现在回来就成了校尉了。
秦姝玉也乐得将这些话全数收下。赵长宜虽然只生下一个女儿，但那毕竟是陛下的第一个孩子。如今赵长青又有了军功在身。赵家姐弟平步青云的同时，秦姝玉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前来华阳长公主府送礼讨好的人数不胜数，现在能在华阳长公主府的筵席上有一个位置，那是雍京城中最值得夸耀的一件事。
此刻又有人送了一份礼物到长公主府的门房处，这样的东西门房收得多了，自然也应付得周全。但再看了拜帖后，门房却并没有将送来的东西归置到一旁，而是立刻进去禀告秦姝玉。
那份拜帖经过几道手，递到了秦姝玉手里。
“秦肃顿首……”秦姝玉放下酒杯，匆匆离开筵席回到书房之中。这才展开来把帖子读了一遍。
这一次秦肃送来了东西，却不是白送，而是要让秦姝玉帮忙安排一个人入雍京卫。
秦姝玉看着礼单上那分量不轻的礼物，思量了一下那个职位的价值，然后对南霜说道：“今天来的宾客里，可有和雍京卫有关系的？”
南霜想了想，回道：“梅家家大公子兴许能帮的上忙。”
“梅瑾瑜？”
“是，他如今官拜雍京卫尉丞。奴婢见今日他陪着游文昌游公子来的。”
秦姝玉想了想，说道：“那一会儿你请他到后堂来一下。”
“是。”
秦姝玉放下拜帖，又说道：“今日陛下召见了赵长青，你去打听一下，赵长青现在住在哪里。我记得他在雍京别无亲朋，少不得府里还需再为他预备下一间房。”
南霜应道：“是。”
秦姝玉想了想，忽而又问道：“柔嘉呢？”
南霜一时想不到秦姝玉会突然问起秦婉静，顿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话。”
秦姝玉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不关你事……你回头找个机会递帖子去柔嘉府上，我去看看她。说到底也还是我妹妹。我虽然不见得喜欢她，可要是嫁去匈奴，我心里也不好受。”
秦姝玉这是物伤其类，同为皇室公主，她自己的婚姻已经被毁了。现在看见秦婉静的婚姻也终究是政治的棋子，心中不免有些感叹。
隆泰元年的秋天，大燕虽然收获了胜利，但却不得不接受再一次和亲的结果。
赵长宜站在秋日的宫闱中，感到瑟瑟的凉风，吹走了夏日旺盛的生命力。一切都在枯黄中变得憔悴。
太后似乎伤感于秦婉静的出嫁，加之上了年纪，旧疾发作。长乐宫中已经连日召见太医。
于是中秋家宴也就作罢了。本身秦桓也没有心思庆祝，只是上官婉瑜因此颇有些落寞。
赵长宜趁机把自己关于内府司改制的陈条透露给了上官婉瑜，上官婉瑜对此表示支持。但迟疑是否要经过皇后同意。
赵长宜笑着道：“内府司算来也是朝廷衙门，若是增加女官之后，皇后倒是可以管一管，但现在么……我想我还是该直接呈送给陛下。”
上官婉瑜道：“既是如此，那只怕是十拿九稳了……不过你这样做，岂非是让皇后多了些权利？”
赵长宜道：“多就多吧，她也不少这一点。”
上官婉瑜摸不透赵长宜的打算，但这件事既然是太后允准的，她也就表示支持。
隔日赵长宜将此事呈送给秦桓，秦桓自然是允准的。秦桓也是有些不解，他允准之后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要改动内府司了？”
赵长宜坦然说道：“我想让钱楔去内府司，名正言顺地去内府司。”
见一叶而知天下秋。秦桓从这件事里，知道赵长宜已经打算做些什么了。他心中不愿赵长宜如此，然而他也明白，他和她从来也没得选择。
秦桓道：“长宜，你后悔吗？后悔来这宫里吗？”
赵长宜看着秦桓的眼睛，说道：“若说完全没有后悔，那时欺骗陛下。但是啊……人生的道路，一旦我们做出了选择，就不该想着后悔，不是吗？这宫里有陛下，有永忆。我会继续向前。”
秦桓点了点头，与赵长宜相视而笑。而后又说道：“朕和长青谈过了，从长青那里，朕知道了很多事。这次本不应该胜地如此惨烈。霍家为了军功，简直不择手段”
秦桓肃然看着赵长宜，说道：“长宜，朕打算在雍京城外以玉水行宫为根基，扩建林苑。”
赵长宜眼眸一亮，知道秦桓这是采纳了之前她的建议。
秦桓继续说道：“朕打算让赵长青来参与训练。”
赵长宜笑了笑，说道：“长青说过，总有一日他也想打出雁门关去。”
秦桓道：“是啊，长青是个人才。朕会重用他的。”
赵长宜迟疑了一下，问道：“那柔嘉的事……”
提及此事，秦桓又沉下脸来。他看着案上的折子，说道：“日子定在下个月初。周硕自请为送亲使。”
“啊……”赵长宜掩口轻呼，“周硕他，他……”赵长宜张着嘴，想了想，却只得缓缓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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