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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大雁南飞，满地菊黄。秦婉静穿着最华贵的嫁衣走在这座最深沉的宫阙里。
她是来拜别太后和陛下的。
隔着红纱，赵长宜不知道秦婉静此时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她看见长阶之下，周硕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那一刻赵长宜几乎认不出那是周硕了。不是说他瘦了，或是其他面部的改变。而是气质，之前是何等的**人物，此刻竟然端正到了如斯地步，连旁边的张固看上去都比他生动。
秦婉静拜别了太后和秦桓，登上了挂着红绸的马车。周硕在马车前请示，然后车队便缓缓起行。
太后不胜悲凉，早早回到长乐宫中。而赵长宜却看到秦桓一直跟着马车，直到马车出了皇宫。
秦桓站在阙楼之上，仿佛已经和城墙化为了一体。
赵长宜轻轻地走到秦桓身后，攀着秦桓的手，轻声唤道：“陛下……”
秦桓突然转身抱住赵长宜，将头埋在她的肩上。
“那是朕的妹妹，是大燕的长公主殿下！”
赵长宜伸手回抱住秦桓，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仿佛在安抚一个受伤痛哭的孩子。
这是赵长宜第一次见到秦桓哭，也是唯一一次。
秦桓抱紧赵长宜，闷声说道：“以后朕绝不会让自己的女儿踏上这条路。朕一定会打败匈奴！”
赵长宜心房微颤，是啊，她的女儿……不，决不能再走上这条路！
“呵，想不到他们还是让柔嘉出嫁了。”梁王府中，秦肃放下从雍京传来的消息，说不上有多失望，也说不上有多开心地笑了笑。
马学海道：“陛下和太后想来也不会因小失大，就算再疼爱柔嘉长公主，在大是大非上应该还是看得清的。这一次世子是失算了。”
秦肃听后也不生气，说道：“是啊。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要紧的是林拭眉那里的消息。经过了这次的事，我看霍家也活不长了。”
马学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说道：“所为物极必反。不过林姑娘会完成任务吗？”
秦肃道：“我相信她一定能完成。”
“那我们就静等雍京的好消息吧。”
雍京之中，秦婉静的离去似乎让太后的病情雪上加霜。太医直接在长乐宫待命，未敢擅离。
今日太后的精神看着稍好些，后妃们来请过安后，太后单独留下了赵长宜说话。
太后靠着软枕，对赵长宜说道：“哀家听说陛下最近在建园子？国家才打了仗。现在又为何这样铺张？”
赵长宜道：“妾也不知道。”
太后盯着赵长宜，虽是病中，但这一眼扫来，还是颇具威势，“你也不知道？你可知旁人都说，那园子是为你建的。”
赵长宜听后笑了笑，说道：“是吗……那就算是吧。”
太后皱了皱眉，说道：“赵氏，你要好自为之。”
赵长宜向太后福身一礼，说道：“妾谨记太后教诲。若没有别的事，那妾先告退了。”
太后道：“你退下吧。”
一直看着赵长宜退到门外，太后才又对无忧说道：“你去宣丞相来见我。”
“是。”
赵长宜退出临华殿，这时候她会在临华殿的丹樨上站一会儿。因为从这里可以望见凤仪宫。她的永忆就在凤仪宫啊……
可是她却一次都没有去凤仪宫看过她。赵长宜害怕自己去看过她一眼后，就会舍不得离开。她必须狠下心来。
“永忆为了能和你在一起，娘现在只能单独留你在那里。你不要怪娘。”
赵长宜握紧了双手，大步离开了长乐宫。她只得关于她的流言蜚语，正在雍京甚嚣尘上。她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呆。
时间对林拭眉来说同样宝贵，她自觉先已经取得了霍金宵的信任，该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这一天晚上，月色晦暗。已是秋末，万物寂寥。连虫鸣鸟叫也都不曾听见。却见那假山后面隐隐有些烛火之光。
霍金宵皱着眉，对常春道：“你去看看，是谁在那里。”
常春领命去了，不多时带着林拭眉走了来。林拭眉对霍金宵行了礼。然而霍金宵却看出她脸上的异样来。
霍金宵问道：“林淑媛方才在那里做什么？”
林拭眉一阵欲言又止。霍金宵心头越发起疑。
这时候常春走到霍金宵身旁，从袖子里露出半个人偶来。霍金宵一瞧，脸色一变，立刻说道：“这是——”声音戛然而止，霍金宵看了看林拭眉，又看了看常春。然后冷声对林拭眉道：“随我回凤仪宫！”
站在椒房殿中，林拭眉看样子似乎已经快哭了。
那个人偶被霍金宵拿在手中，人偶的正面写着赵长宜的名字，上面几根细针在烛光下反射出妖艳的光泽。
霍金宵冷声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林拭眉‘噗通’一下跪下，说道：“求娘娘开恩，求娘娘开心。妾也是，也是实在没办法……妾真是恨透了赵长宜，她当初不过是妾身边的一个奴婢，是妾好心把她救出了浣衣局。想不到她竟然**陛下，如今一跃成了婕妤。”
霍金宵冷哼一声，将那人偶扔到林拭眉脚边，问道：“你有事如何得知这等阴毒的法子的？”
“这，这……”
“在本宫面前，你还要这样支支吾吾的吗？”
“妾不敢……妾也只是小时候听人说过。说是这样可以咒死人。还有一种也可以让人回心转意。”林拭眉这里说得语调模糊，接着又高声道：“娘娘开恩拿，妾，妾再也不敢了。妾只是一时鬼迷心窍……”
霍金宵却仿佛捕捉到了什么，她起身走到林拭眉跟前，说道：“让人回心转意？还有这样的东西？”
林拭眉颤颤巍巍地说道：“是，是有的……不过……”
“不过什么？”
林拭眉左右看了看，是生怕被别人听见似地。她略撑起身子，对霍金宵道：“不过风险太大了。奴婢诅咒赵长宜，在御花园里找对位置便可行。但若是要让人回心转意，非得将人偶放在身边，时时刻刻，心心念念方才有效……”
林拭眉仔细地盯着霍金宵的神色，其实当霍金宵走下来问她的时候，她就知道，霍金宵已经动心了。面对着秦桓的冷漠，面对着赵氏姐弟的崛起，她怎么可能不动心。
听到林拭眉的话，霍金宵脸上有明显的迟疑。但过了片刻后，她还是问道：“那究竟要怎么做？”
林拭眉诡秘一笑，此刻竟自己站起身来，附在霍金宵耳边，这般那般的说了一遍。
霍金宵满腹心思在别处，竟也没有怪罪林拭眉。
末了林拭眉又问道：“娘娘是想要用这个术吗？”
霍金宵斜睨林拭眉，说道：“你说呢？”
林拭眉道：“若是娘娘打算做的话，妾当助娘娘一臂之力。”
闻言霍金宵挑眉打量了林拭眉一番，心里头这才相信了林拭眉的话。若林拭眉推脱不帮她的话，霍金宵必然是要怀疑的。但现在林拭眉也涉事其中，霍金宵自然也就再无疑虑。
如今就算把赵长宜的女儿拿捏在手中又如何，陛下还是不来凤仪宫。而赵长宜竟然也狠心，请了旨意说什么身体不适，让陛下免了她来凤仪宫请安。自己竟然连奚落她的机会都找不到，还要白白替她养孩子！
霍金宵道：“那你速速准备，越早越好。至于……”霍金宵低头看着地面上那个人偶，她用脚狠狠地踩了一下人偶的头，说道：“你拿回去吧。”
林拭眉道：“是。妾这就回去准备，多则三日，少则一日。娘娘便等妾的好消息吧。”
霍金宵点了点头，示意林拭眉可以离开了。
林拭眉出了凤仪宫，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就要开始了呢……赵长宜你今日得**又如何，这天下都要易主了。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夜已深沉，在夜色的掩护下，这深宫之中便有衍生出了无数的阴谋。
隆泰元年，冬。
太后身体每况愈下，以至药石无灵。赵长宜等后妃轮流在长乐宫侍奉，秦桓每日下朝也都要来亲自看望。人人都知道，太后的日子不多了。
这一日太后仿佛清醒了一些，她命无忧替她穿戴整齐，并宣陛下和丞相来长乐宫。
无忧一面为太后梳头，一面暗自拭泪。
太后道：“哭什么？”
无忧哽咽无言，此刻太后只怕是回光返照了。
太后道：“我这一生享尽人间富贵，值了。别哭了，你这眼泪，还是留着我死了以后再流吧。”
无忧连忙说道：“太后这是什么话，太后千秋万岁……”
“好了好了，我都不伤心。你快把眼泪擦擦，扶我出去。今日我还要替陛下，替上官家，了一桩事。这件事一了，我也就能走得安心了。”
无忧只得勉强收住眼泪，好生替太后梳完头，然后扶着太后出了寝殿，来到了临华殿。
那天临华殿中太后究竟对秦桓和上官维扬说了什么，无人得知。只是在这之后三天，太后便驾鹤西去。而后，上官维扬以忧伤过度为由，请辞去丞相之职。秦桓允。
太后辞世，丞相辞官。上官家是这一变故，让雍京城一下子风起云涌，人人自危。
只有华阳长公主府，在这国丧之中，依旧传来丝竹之声，还伴着某种狂笑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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