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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的大门在赵长宜身后缓缓关闭，她侧首回望了一下，然后便扶着唐如之的手，缓缓走下了丹樨。
陛下、长青，这是你们早就定下的会面。只是希望，还不会太迟。
唐如之扶着赵长宜缓缓走下台阶，在临上肩舆的时候，赵长宜却顿住了。
唐如之问道：“主子，怎么了？”
赵长宜道：“不必坐肩舆，走走吧。我想要见一位西厢故人。不过不知道这会儿她是不是在西厢。”
唐如之道：“主子是要见钱楔？”
赵长宜点了点头，对唐如之道：“你去问问，钱楔这会儿在哪。若是得空便带她来见我。我在惜香阁等你。”
“是。”唐如之欠身告退。
赵长宜便另带着人去往御花园的惜香阁。
不多时，唐如之便带着钱楔来了。
钱楔见到赵长宜，连忙行礼道：“拜见敏婕妤。”
赵长宜上前扶起钱楔，笑着道：“你这是从内府司回来？”
钱楔道：“是。”
赵长宜松开钱楔，看着她笑了笑。然后示意唐如之先出去，她有话要单独和钱楔聊聊。
阁内圆桌上设了两盏茶，四碟蜜饯茶果。赵长宜对钱楔道：“坐下聊聊吧，我们已许久不见了……”
钱楔打量了赵长宜一番，说道：“是啊，一晃你如今已是婕妤了。你如今丰腴了一些，我倒是觉得更美了。”
赵长宜听钱楔对自己说话依旧如常，心中略略安慰。她与钱楔分坐两侧，说道：“是吗？我可还是想快些瘦下来。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许对旁人说。”
钱楔好奇道：“什么事？”
赵长宜笑了笑，说道：“如今我每天下午都不曾吃饭。”
“就为了瘦下来？”
赵长宜点了点头。
钱楔啧啧说道：“这可不像是你，我记得当初，你半夜也爬起来和我一起吃烤肉啊。”
听钱楔提及往事，赵长宜止不住笑着道：“是啊，那时候真是太饿了。”
钱楔看着赵长宜，问道：“那你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长宜端起茶饮了一口，然后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要问问你。若是我能让你在内府司当差，你愿意吗？”
赵长宜这般随意地说了出来，钱楔却惊讶地站了起来，问道：“什么？你是说在内府司当差？”
赵长宜笑了笑，说道：“你每日奔波于内府司和建章宫，其实大多数时候建章宫的事情你都是交给别人在打理。每日几乎都在内府司做事。但那些事做好了，功劳却全是别人的。”
钱楔没有说话，她缓缓坐了下来。
赵长宜又说道：“我替你不值。为什么内府司就不能由女子担任官职？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内府司欠你一个名分。”
钱楔凝眉看着赵长宜，过了片刻方才说道：“你的意思是，可以让我在内府司任职？”
赵长宜点了点头，说道：“当然，前提是你愿意。”
钱楔忽然一笑，说道：“我当然愿意了。若是不愿意，我干嘛天天跑到内府司去？不过……”钱楔拖着长音偏头看着赵长宜，说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来了？”
赵长宜并未避讳钱楔的目光，她坦然说道：“因为我想内府司里有一个我的人。”
钱楔嘴角的笑意非但没有褪去，反而更加深邃了一些。她对赵长宜说道：“这才有些意思。”
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没头没脑的，但是赵长宜明白钱楔的意思。是啊，现在开始，才真正地有些意思了。
赵长宜看在钱楔，再一次道：“你愿意吗？”
钱楔爽快地说道：“愿意。”
赵长宜点了点头，说道：“好。不过你要耐心，我这里才见了你，要再等等才好提起这件事。”
钱楔道：“不及，你既然有了打算，那你按着自己的打算来就好。”
“不过现下却有一件事，想要你帮帮我。”
“你说。”
“你能帮我再内府司物色奴婢吗？”
钱楔问道：“怎么了？你那里人手不够用吗？要几个？”
赵长宜道：“我殿里除了唐如之、素问、丹雪三人，其他的人我全部要换掉。”
以前不曾换，是因为想到即便换了也还是不知道新来的人是不是别人安插的。但现在赵长宜既然对钱楔打明了说，在内府司需要一个自己的人。那换奴婢这件事，其实也可以做。
这世上之事，无不可行。事在人为罢了。
钱楔皱了皱眉，说道：“全部要换掉？这可是大动作，你殿里怎么了？”
赵长宜抿了抿嘴唇，没有告诉钱楔缘由，只是说道：“我不信任那些人。你在内府司这么久了，我也相信你的眼光。你回头给我一份名单就好。我会叫唐如之来办这件事。”
钱楔道：“只要名单这个倒是简单……呵，看来你是真的要打算在这宫里活下去了啊……”
赵长宜道：“我只是被逼到了这个份上。”她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也不希望走到这一步，可是没法子。我先回去了，以后，就要多多拜托你了。”
钱楔笑道：“这是哪里话，我不也需要你照拂吗？你放心吧，在这宫里呢，我最看好你。”
赵长宜笑了笑，与钱楔做别离开了惜香阁。
从惜香阁出来走了不远，到了太液池。如今夏去秋来，湖上风光又做他样。
赵长宜见前面有一人，本是迎面而来，但看见自己后立刻就转身想要岔开。
赵长宜却高声叫了她的名字，“林淑媛这是要往哪里去？”
林拭眉本想转身离开，冷不防赵长宜却叫住了她。没法子只得走上前来。
“见过敏婕妤。妾正在着园子里闲逛呢。”
“林淑媛好兴致。”
赵长宜看着林拭眉，她明白，只要一天不动梁王府，那也就不会动林拭眉。她这里叫住林拭眉也并非是要把她怎样，只是桑田沧海，她还是想要问问她，何至于她们之间就成了这样？
然而林拭眉却根本没有给赵长宜开口的机会。只听林拭眉笑盈盈地说道：“婕妤这是要去凤仪宫看望蝎主吗？妾才从凤仪宫回来，蝎主在皇后娘娘的教养之下，十分乖巧呢。”
赵长宜心头一滞，眼中的痛苦之色没有逃过林拭眉的眼睛。于是林拭眉便笑得更开心了一下。她见赵长宜没有说话，便自顾说道：“既然婕妤要去凤仪宫，那妾就不耽误婕妤了，妾告退。”
看着林拭眉这般扬长而去，赵长宜紧握住双手，忽然觉得有一种天旋地转的荒谬。
唐如之见赵长宜脸上不好，忙扶住赵长宜的手，说道：“主子……咱们还是回宫去吧。”
赵长宜脸色发白，但还是摇了摇头，“不，去长乐宫。”
“可是……”
“如之，去长乐宫。”
唐如之见赵长宜这样坚持，便也只好叫来跟随在后面的肩舆。
赵长宜来到长乐宫的时候，并没有立刻进到临华殿去给太后请安。她在临华殿外的阑干处看见秦婉静正伶俜而立。
赵长宜示意唐如之等不必跟随，她自己想着秦婉静走了过去。
“婉静。”赵长宜柔声唤她的名字。
秦婉静缓缓地侧过头来，见是赵长宜，便想要笑一笑，但却比哭还难看。
“是你啊，长宜。”
赵长宜走过去和秦婉静并肩而立，看着眼前层层殿宇楼阁，说道：“太后叫你入宫……你都知道了吗？”
秦婉静点了点头。
赵长宜道：“事情还未定下，你不要太过伤心。”
秦婉静却说道：“长宜，你不用安慰我。你知道吗，其实作为皇室公主，和亲这个词，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秦婉静看了赵长宜一眼，又继续望向远方。“那是我的责任。”
秦婉静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十分严肃。那让赵长宜想起寺庙中那些神祗，可神祗的眼中有怎么会有恐惧和彷徨？
赵长宜道：“那……那周硕呢？”
秦婉静深吸了一口气，这个名字像是一根针，扎在了她的心上。过了好半天，她才开口说道：“我同周大人只是君子之交。”
赵长宜道：“若真的只是君子之交，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秦婉静突然向前抓住白玉阑干。赵长宜看着她，若她不曾遇见周硕，是不是这会儿就不会这样痛苦。若她和周硕早日表明心意，请旨成婚。那今日也就不会到这般地步。
赵长宜以前也曾提醒过她。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周硕似乎总是纠缠不清，而又不肯明言。
但此时此刻再说这些也是无益，赵长宜道：“陛下未必肯让你远嫁匈奴。再者前朝不是也有宗室代嫁的先例吗？你这样得太后**爱，或许能再想想办法。”
秦婉静苦笑了一下，说道：“你以为我没有求过太后吗？长宜，该为我自己做的，我都已经做过了。太后已经和我说明，匈奴既然点名要我和亲，想必是早已清楚的了。如今大燕，也只有我一个未嫁的长公主。瞒不过去的……况且太后说，现如今两国都不宜再次开战，这样难得的和平契机，若是大燕存心欺骗，也许会招致难以想象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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