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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孟晓晨来找我的事给甘露汇报了一遍，等着甘露给我指示。
甘露低着头看文件，一直不回答我的话，我有些急了，催着她问：“甘书记，你说，我能做决定吗？你得给我一个指示。”
“没指示。”甘露回答得很干脆。
“抓还是不抓？”我试探着问。
甘露眉头微微蹙起来，眼睛盯着我反问：“你说抓还是不抓？”
我无奈地摊开双手说：“我不知道啊！”
“我也不知道。”甘露似笑非笑地说：“陈风，我觉得你现在办事婆婆妈妈的，一点爽快都没有了。这件事，就让孟局去办。”
“可是他非要我给意见。”
甘露又不说话了，继续看她的文件。我坐立不安，孟晓晨还在我的办公室等着，他叫人送来了茶叶，说等不到我的意见，他不走。
甘露似乎觉察到我的意图了，抬起头说：“陈风，你还坐这里干嘛？你很闲吗？”
我只好起身，准备回办公室与孟晓晨去磨嘴皮子。我是肯定不会给他任何意见的，抓不抓人，是他公安局的事。
而且我有个预感，如果这次动手抓了人，会酿出一场大风暴出来。甘露来了衡岳市后，大刀阔斧要改革，这让很多人已经感到了危机。过去大家都在体制里混，都心照不宣。如今她一来，就要砸了人家的饭碗，换了谁，都不会束手就擒。
陈书记在位时，天下太平。衡岳市虽说没事冒尖，但多年来社会稳定，相安无事。
甘露却不同，她似乎有一种彻底将衡岳市改头换面的想法。从她履职的第一天开始，单是从市委机关大院里，她就开了几个人出去了。
其中一个有一个办公室的科长，上班期间在办公室玩电脑游戏。恰好被甘露撞见了。或许是这位科长瞎了眼，不认识新来的市委书记。科长在被甘露指出上班期间玩电脑游戏时，科长不屑的说了一句：“管你鸟事！”
结果，甘露回去后，直接将他的领导叫了过去，二话不说当即命令他开除这位科长。
科长这才得知闯了大祸，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要来求她，被甘露骂了一句说：“如果你这种人不开除，就是我的失职。”
科长眼看绝望，想耍赖。被甘露瞪了一眼道：“如果你不想吃牢饭，就老老实实回去找其他门路。”
这句话的含义，聪明人谁听不出来？现在当干部的人，谁的屁股后面都有一滩屎。特别像他这样的小科长，手段无不用极其。真要惹恼了她，派人查一查他，可能就不是开除那么简单的事了。
科长识趣，垂头丧气自认倒霉。
甘露的这一手，让整个市委机关的工作作风变得焕然一新。过去聚在一起喝茶聊天扯卵蛋的情形再也看不到了，更别说上班干私活玩游戏的了。
我在被调进市委机关时，开始还有点不习惯。过去我来市委机关办事，通常都是凑到某个熟人的办公室先喝上一通茶，天南海北扯一顿之后再办事。甘露一来，将处级以下干部的茶具全部收走了。有茶具的办公室也很少有人喝茶了，大家都清水办公，有事说事，说完就走。
看我要走，甘露突然叫住我，低声说：“孟局是谁安排来的？”
我一下没听明白，茫然地去看她。
甘露脸上露出不屑的神色来，道：“他不是孟小雨的人吗？他来干什么？不就是想监视我吗？我就不让他的心思得逞。”
我似乎明白过来，又一时没弄懂她的意思。
甘露提醒我说：“如果出了事，谁是直接责任人？”
“孟局？”我差点失声叫出来。
甘露颔首道：“孟晓晨本来就不该来衡岳市，还是让他哪里来，回哪里去吧。”
我若有所悟，甘露将孟晓晨当作是孟小雨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了。她有除此而后快的意思啊。
有了这个想法，我愈发坚定起自己的意见了。我不能给孟晓晨任何意见，不但不能给他意见，还要让他掉进陷阱里没法脱身。
我回来办公室，孟晓晨正在一个人独斟独饮。
看我回来，他拍拍身边的沙发问：“怎么样了？甘书记是不是这个意思？”
我说：“孟局，甘书记说了，关键在于公安局对这件事的看法。维护领导形象，保护领导安全，是你们公安部门的职责之一。这件事要怎么处理，目前还没形成结论。但可以肯定，绝对不会放过目无党纪国法的人。”
孟晓晨被我一顿敷衍弄得茫然起来，愣了好一阵才说：“陈秘，你别讲套话，我听得头痛。你就一句话，抓还是不抓。”
“全在你了。”我说：“我支持你。”
孟晓晨似乎想通了一样，手指头在茶几上敲了敲说；“那就抓！”
看着孟晓晨跳了下去，我心里涌上来一丝难言的酸楚。甘露用心之苦，我居然没发觉。原来她在我心目中，可是个心无城府的女人。她清爽得就像大雨洗过后的树林，根本看不到落叶的萧条与悲秋的伤感。可是她在对待孟晓晨的这件事上，我能不惊讶于她的处心积虑？
孟晓晨只要动手抓人，必定引来强烈的抵触。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就得有个人出来当替罪羊。
既然人是你公安局抓的，遇到强烈抵触了，你是放还是不放？放了，秦晓副市长肚子里的一口恶气没出，其他干部也会觉得政府无力。孟晓晨担不起这个责任。不放，社会矛盾会更尖锐，各种压下去的矛盾可能都会反弹。孟晓晨还是压不住。唯一的办法，就是他卸职走人，衡岳市公安局走马换将。
这次我没将消息透露给瞿蕾。我认为她这种仗着上头有人的人，也该尝尝专政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衡岳市日报头版头条报道了昨天发生的事，标题居然是打掉了一个黑恶势力。
我将报纸浏览了一遍，知道了昨晚衡岳市组织了百余名警力，采取统一收网的形式，将那次在市委门口聚众闹事的所有人，一个不漏全部逮捕归案。其中，瞿蕾的名字赫然在列，她被定位本案的头目。
我有些担心，如果将该案定位黑恶势力，瞿蕾的这辈子就算完了。
我试着给孟晓晨打电话，问他这样定性的依据是什么。
孟晓晨也不瞒我，告诉我这是秦市长的意思。
秦晓？我心里暗暗吃惊。秦晓要将闹事群众定性为黑恶势力操纵的暴乱行动，这样会死人的啊！
我拿着报纸，匆匆去找甘露汇报情况。
甘露听完后，淡淡说了一句：“大乱之后再大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