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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 正文 第一百二六章 朝起雪风 晚来血雨

作者:张十三画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01-30 00:34:5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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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池风光清奇,却无人生出驻步饱览一番的兴致。林婉君远遁的身影虽有些凝滞,但还是烟消于视线尽头。两位蓬莱剑客的尸首静静伏在冰面上,体温迅速流逝,阻挡不了白霜遍身。三人静立,唯有雪峰间寒风呼啸,带起蓬蓬白雪从天倾洒。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虽是春时,但天池依旧时有落雪,天气渐寒,却怎么也不及心中的冷峭。见张听柏横尺封锁,似守实攻,巫千雪裙袂轻摇,向前踏出半步,隐隐欲为身旁的张元宗挡住血脉里射出的刀剑。

    她双眸清冽,即便张听柏势如泰山雄,尺有千斤重,她却不觉此举不自量力,满腔无畏,一心想着阻止张元宗遭受与血亲刀光剑影的困境。她深知张元宗的性情,为了江湖大义,他已经牺牲了许多,与族人背道而驰。素来是他护佑自己,那么也让自己护佑他一回。

    张听柏以淡淡鄙夷的语气道:“这里哪有你出手的份?”巫千雪神色如常,平静道:“前辈卜术通神,我想讨教一招。”表面上蓬莱遗族与张元宗一方还未挑破那层隔膜,张听柏的身份及使命犹自沉在水底,可三人并不惊诧彼此之间的“坦白”,秘密早已不再是秘密。

    张听柏根本不想理会一个小辈的邀战,惟愿尽快同张元宗奋力一战,以痛苦的结果结束这痛苦的相见。当看到青年男子眉宇间那熟悉的执着和愁绪,他忽而又改变了注意,淡漠道:“你尽管划下道来,容老夫指点你几招。”

    巫千雪默然思虑片刻,淡淡道:“我想同前辈赌一赌林婉君这一去的结果。”张听柏闻言不由怔然一瞬,然后冷笑道:“小丫头,你想借故拖延,何尝不是为我争取时间。若是让他出手,或许你们还来得及追上她。”

    没曾想他竟是这般直白决然,非要摆弄出刺人的事实,恰如飞蛾扑火,一心一意想着投身兵戈相见的局面,毫不怜惜自身。巫千雪顿时有些踌躇,她情急之下未曾考虑这许多,随即回首征询张元宗,不知擅自的决定是否会拖累他。

    张元宗懂她心中所想,温和淡笑,轻声道:“你只管放心去赌,她即便今日走脱,日后也难再为恶,影响不了什么。”声音虽轻柔,却是掷地有声,张听柏横尺阻挡又有何妨,林婉君最终逃不过他的杀心。

    闻弦歌而知雅意,张听柏和巫千雪皆暗暗吃了一惊,他们不清楚林婉君在最后一击中受到怎样的重创。巫千雪蹙眉道:“那柳树的位置……”她担忧就算张元宗稍后能够留下张听柏,那么林婉君这一去无疑会泄露龙穴所在。

    张元宗向远方一处雪峰随意望了一眼,也不避讳一侧的张听柏,解释道:“方才附近隐藏着一道强大的气息,现在已然消失,想必是接应林婉君远去了,这龙穴的位置只怕不再是秘密。”巫千雪在武学一途与张元宗有天壤之别,就连张听柏也未察觉到有人隐伏在雪峰。

    蓬莱长老听得分明,却没有多少情绪波动,他来世上这一遭只是为了两件事,一是卜测人选,二是寻龙定穴。如今两件事皆已完成,他又是孑然一身,已然没了牵挂。什么血祭,什么万象搜灵阵,都不是他所考虑的事情。

    巫千雪忽然觉得朱衣老者孑身独立,又思及他是张元宗的至亲,顿觉有些可怜,迟疑道:“若是蓬莱的人,为何不现身相助?”张元宗稍稍一默,无奈笑道:“或许那人是笃定我不会杀他。”窗户纸薄薄一层,何须捅破,本来就什么也遮挡不住。

    巫千雪提起的心平缓落定,邀请道:“前辈,我们开始吧。”张听柏微微颔首相应,闭目养神片刻,左手捏着三枚铜钱往空中一抛。他右手运尺一一接下,空中翻转的铜钱稳稳落在玉尺之上。

    这是最常见的金钱卦,也是江湖上各种以算命糊口之人皆能上手的普通伎俩,当然挂羊头卖狗肉的数不胜数,若真能以此灵验谶言,最能考较本事。金钱卦当然也是最不费时的,他有此选择似是不愿接受巫千雪的“好意”。

    张听柏垂首视之,双眼在这一刻绽放出奇异的光彩,命运的轨迹似是无所遁形。他就看了一眼,然后一锤定音道:“打破牢笼飞彩凤,挣断铁索走蛟龙。她会顺利离开天山,这是我的答案。”

    仅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张听柏卜了一个最简单的金钱卦,轻易得出这个结论,他是否认真应赌着实令人生疑。然而事实上他非是敷衍以语,卦象确实显示,林婉君得贵人相助,此去坦荡无阻。

    巫千雪不受他谶言的干扰,取出惯常用的蓍草,欲以蓍筮法对阵金钱卦。她心神合一,玉手如飞,依次进行“分两”、“挂一”、“揲四”、“归奇”四步,反复如是三次,最后她檀口轻启道:“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她逃不出元宗的手掌心,这是我的答案。”

    就卜算手法而言,蓍筮法确实较金钱卦更神异,然就通玄探幽而言,不谈古神之术,太一教天师还是差蓬莱境魔一筹。怎么说太一教只是蓬莱的支脉,巫千雪以《古神经》为根基,方能在窥测天机上高人一筹,而《古神经》正是源自蓬莱,张听柏才是卜算之道的正宗。

    张元宗觉得两人的谶言不像谶言,倒像是一种立场分明的宣言。他无法判断谁的卜算之术更胜一筹,但就谶言谁是谁非已有结果。想来两人的谶言都没有错,只是站在不同的角度而已。

    却听张听柏开口道:“陪你们耍也耍了,至于谁胜谁负,就看谁有机会等到那一天。”言毕,他静静将玉尺向前一送,变化为尖锐的攻势,倏然拉开大战的序幕,而三枚铜钱依旧躺在玉尺上。

    张元宗心中已有计较,低首在巫千雪耳畔低语一番,然后挺身而出,心绪沉稳了许多,胸有成竹道:“赌局当然是双方一起看胜负,哪有一方独瞧的道理。”他青衣落落,手执绿柳,除了眼中残留一丝伤怀的痕迹,整个人陡然洗去郁郁之气,显得格外疏狂。

    张听柏双眼精光爆射,浑身的昏昧气息一扫而光,手中玉尺一摆,尺上星象图案恍似浮动,托着三枚铜钱脱尺飞出。铜钱去势不急不缓,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力量,恰如三颗陨石蓄势迫来。

    巫千雪在暗器方面颇有造诣,一眼便瞧出三枚铜钱的厉害,力量相互激生。张元宗执柳刺入三枚铜钱之间,只见柳枝上所有的柳叶仿佛受力,齐齐挺直。铜钱隔空被柳枝上的力量压迫,改变运行轨迹,各自旁逸斜出,没入寒冰,不见其影。

    张听柏料到铜钱无功,仅以之投石问路,玉尺紧随其后,毅然当头镇压柳枝。张听柏断定柳枝之所以有通神之能,全因它融合了张元宗的道与法,因此那玉尺附有狂力,本着一力降十会的打算,狠狠狂压,势要击散柳枝上蕴藏的力量。

    张元宗毫不犹豫往上一撩,柳枝柔韧如鞭,生生抽向玉尺。柳柔玉清,本是世间雅物,然而此时却透着一股悍厉,两股强大的力量凶猛厮杀。张听柏手臂微颤不止,那柳枝非是出奇制胜那般简单,同样具有骇然的霸道。

    朱衣老者收敛惊意,浑身陡然爆发出澎湃的力量,玉尺周身锋芒盘旋,狂暴得一塌糊涂。他犹如被吵醒的凶兽,进入一种癫狂的状态。没有算计,没有妙招,纯粹是强悍的修为作为后盾,进行毫不保留强势相抗。

    张元宗选择了同样的打法,没考虑如何天人合一,如何万物归真,这回面对自己的血亲,不知不觉显露几分赤忱之心。柳枝在其手浑似玄铁棍,无坚不摧,力量内敛其中,来一个纵横天池,同玉尺争个雌雄。

    内息漫漫,劲气滚滚,搅得满天乱雪狂舞。两道身影恍似两条风龙,在雪中肆意呼啸来去,雪花绞碎成沙。只见一尺压下,雪浪翻涌,只见一柳挥出,纷雪辟易。蓬莱长老个个修为超绝,但毕竟张听柏非是楚寒心,张元宗亦不是楚青岩。

    酣畅淋漓一番,张元宗不想再拖延下去,声如金石道:“我知道你是谁,所以我今日一定要留下你。”张听柏身躯微微一颤,他终是揭开了那层面纱,心有彷徨,冷漠掩之,反问道:“一开始不就是这样吗?”

    只见两人身影忽然一停,尺端和柳梢针尖对麦芒,于虚空中僵持。落雪被他们周身真气震开,半片不沾身。玉尺威势正劲,柳枝却渐渐弯曲,正在张听柏费解之际,张元宗骤然发力,柳枝脱手挺直,积蓄的力量将玉尺弹偏数尺。

    张听柏暗吃一惊,忽见张元宗的身影如流光一般逼近,赶忙牵引玉尺向他当头落下。因是情急,所以这一尺具有蓬莱长老的毕生修为,其威赫赫,血肉之躯触之则败。张元宗神色淡淡,昂首迎上,左手探出一把抓住玉尺,尺上的劲芒霎时烟消云散。

    张听柏顿时一怔,那是寻常又不寻常的一只手,拥有秘魔般的力量,竟一举化解了玉尺的泼天杀伐。张元宗未留给他回神的时间,右手骈指如剑,倏然一指点在朱衣老者的檀中穴,一股奇异的力量随即流入奇经八脉,他登时失去了对内息的控制。

    与此同时,巫千雪见机素手轻扬,十几枚银针从袖中激射而出,悄然没入老者朱袍,精确无比刺入诸多要穴,生生封住他几处大脉。张听柏脸色大变,雄浑的内息瞬间荡然无存,他费力抱神守心,调动数次无果,心志不由一懈。

    张元宗见状松开玉尺,撤回剑指,有些无奈道:“千雪的针术,这世上也只有一人可解,你不必费神,安安心心退隐江湖吧。待日后那事了了,我们再为你解开禁制。”

    *****

    霜降还不是霜降的时候,只是一线天众多无名氏中的一个,渴望着那冠以二十四节气之名的身份,甚至偶尔不切实际地奢望一下四使的风光。杀手不能有情,这是他一贯奉行的处事原则,也是上一任霜降自戕崂山带给他的教训,为了偿还劳什子的幼年恩情,当真可笑。

    长剑从尸首上缓缓拔出,鲜血如热泉喷涌,他淡定地呼吸着血腥气,既不显得随意散漫,也不显得过分重视。他觉得一线天这么多杀手,要想出人头地,理应有自己的风格,有的杀人兴奋,有的杀人冷酷,而他却视之如吃饭喝水一般寻常。

    他今日业已伏杀十几人,昆仑道士有之,天山弟子有之,其中也碰上几个棘手的角色,不过都已成为剑下亡魂。生前他们是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死后他们的尸首却不分彼此躺在一处。人呐,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死了便什么也不是。

    这位新晋的霜降虽是第一次执行任务,但他脚下早已血流成河。此次他不必费心去猎杀,只要沉住气做好守株待兔便可,最多也就变换“守株”的花样,比如扮作众多尸体中一具,比如隐伏在近处的树上。

    霜降再次藏身等待猎物自投罗网,他靠在凶案现场近旁的大石后,只是有些不喜石上苔藓的潮湿。他喜欢杀人,却不喜欢鲜血的湿热,他觉得只有干燥的手才能抓稳剑,只有干燥的心才能令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作出理性的判断。

    不大会儿便有人声传来,霜降暗中瞅见一群道士从远处逼近,个个杀气腾腾,满面厉色,哪还有修道之人的冲和。霜降识得为首的中年道士是昆仑三剑之一的谢东来,暗道大鱼现身,又见这一行人数众多,须臾间心中便有了计较。

    杀手干的是袭杀的勾当,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挑战,杀人自然是要讲效率的。他口中舌头一卷,翻出藏在舌下的口哨,轻轻吹气,几声再寻常不过的鸟鸣在林间响起。林中鸟鸣不绝,无人察觉其中有一线天的杀手正在传递消息。

    谢东来诸人终于发现一地的尸首,赶忙上前检查是否有幸存的本门弟子,并依次对天山弟子的心口补上一剑。有一昆仑道士激愤道:“天山这帮杂碎,出手可真够狠的,我们一定要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

    谢东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死去的同门皆是一击必杀,并没有多少打斗的痕迹,若是天山高手出剑,倒也有这个可能,奇怪的是死去的天山弟子也是这般情形。他按捺心中疑惑,招手道:“我们先去支援其他同门,事后再为他们收尸。”

    霜降暗中得到附近杀手的回应后,嘴角含着一丝诡笑,故意踩上脚下的枯枝,昆仑诸人闻声齐齐剑指近处大石。谢东来猛然喝道:“是谁?”然后霜降在诸人眼中慌张奔逃,昆仑道士瞧着那人非是道家装束,便认定他是天山弟子,甚至就是杀害同门的凶手,于是纷纷怒骂道:“杀了这个杂碎!”

    昆仑诸人立马奋身直追,可前方那人轻功着实高得离谱,也只有谢东来勉强能够紧追不辍。轻功素来是杀手的保命手段之一,霜降身法极快,却也未尽全力,因为他还要钓着谢东来脱离其他弟子。

    谢东来不疑有诈,奋力直追,最后在一处山坳堵住了霜降,他声音微寒道:“我看你还能往哪儿逃?”霜降握剑转身,神色凉薄地望向谢东来,似是在看着一个死人。谢东来顿觉此人身上血气吞吐,心中警兆陡生,惊喝道:“你不是天山的人!”

    霜降微笑道:“你知道的太晚了。”谢东来心神狂跳,迅速左右张望一眼,顿下决心即刻撤退。他正欲转身避走,然而他的四周瞬间又冒出三人,横剑封锁了他的去路。他察觉这四人身上散发着一般无二的冷血气息,沉声道:“你们到底是谁?”

    霜降轻笑道:“我们是送你下地狱的人。”笑意骤消,四人陡然出剑,四道雪亮的寒光夭矫射出,锋芒弥漫山坳。谢东来顿觉自己脆弱如纸糊的灯笼,只待利剑划破薄纸,烛火就会被剑风所灭。

    这四人单论其一,谢东来也只是堪堪旗鼓相当,此刻以一敌四,他可谓毫无胜算。他心知时间珍贵,唯有握剑奋力抵抗,只要能够拖到昆仑弟子赶来,他方能有一线生机。他悍然舞剑,少了几分保留,尽展昆仑剑法的浩然博大,竟是威不可挡。

    抵挡几个回合,谢东来豁然发现这四人剑法与天山极为相近,却显得更加辛辣歹毒。他隐隐猜到四人的身份,不由心胆俱寒,任谁被一线天的杀手盯上,都要经历一场生死劫,更何况一次被四位杀手围攻。

    霜降四人个个是顶尖杀手,深谙杀人之道,他们每一回配合,分工明确,眼力狠毒,其中必有一剑会在谢东来的身上落实,留下一道伤口。不管伤口深浅,皆是谢东来之损。他深知自己处境危急,却实在顾不上浑身累累伤口,一心将剑舞得密不透风。

    只见鲜血狂喷,浸透道袍,不大会儿他便成为一个可怖的血人,而伤口还在持续增加,这场景当真惨烈。他受到最重的伤乃是右胸一剑,两根肋骨被削断,更是伤了肺部,空中血气渐浓。

    谢东来苦笑自悲,没曾想今日竟要死在这里。他心中悲愤翻滚,戾气大盛,麻木挥剑做最后的挣扎,可他全身剧痛,过半的经脉毁损,气息凝滞,剑已不稳。霜降四人趁胜追击,欲毕其功于一役,准备结束他的性命。

    忽然一片剑光洒下,仿佛夜空中一轮皓月绽辉,剑意弥散,心头微凉。谢东来怎会不识此剑,心中顿时泛起求生的渴望。一道身影飞落场中,长剑带起一道白练,惊艳虚空,逼退四柄杀人的剑。

    霜降四人直承其威,深知这一剑的厉害,又因变招不及,只得憾然舍了谢东来,暂避锋芒。他们看清来者又是一位中年道士,面容普通,气息沉稳,手中的剑于寂静处有惊雷。霜降双眼微眯,张口叫破他的身份,道:“踏月?你是裴灵韵。”

    谢东来硬撑着支零破碎的身体,问道:“师兄怎么来了?”裴灵韵兀自盯着四人,答非所问道:“你要坚持住,方师叔他们马上就到。”霜降晋身二十四节气的时日不长,颇有些狠绝锐气,立刻向另三人示意,必须就地斩杀两人,否则一线天杀手们的行踪将会藏不住了。

    另三位资历较久的杀手微微摇了摇头,裴灵韵的实力比谢东来高上一筹,虽不值得他们忌惮,但要围杀两人必定耗时。裴灵韵言中的方师叔方离合是个前辈人物,又似率领众多弟子将至,他们不能让自己立于危墙之下,顿时萌生了退意。

    杀手可怖,却不适合抗衡千军万马,于是他们默契地相望一眼,然后迅速撤退,消失在密林中。谢东来知道所谓的“方师叔”是裴灵韵胡诌,因为方离合早就被掌门气走,但见杀手被唬走,他随即心志一软,喘出一口气,不由一个趔趄向后栽倒。

    裴灵韵见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扶着他在干净处坐下,出指点穴截脉,制止伤口继续流血,然后喂他服下疗伤药物,又运功调理他体内的血气。即便如此,谢东来已然重伤不堪,仅是恢复些许的精神。

    他欲要追问裴师兄如何脱困,如何又现身西海,谁知裴灵韵当先问道:“昨日清鹤道长不是承认自己是真凶吗?我虽然不信其言,但想着因此能够拖延几日也是好的,你们今日怎么又打起来了?还这般不留余地?”

    谢东来方知裴灵韵早就到了西海,并在暗中旁观了所有发生的事。他虚弱道:“不知为何那小道士今日又改口否认,两派在春神台上争论不休,掌门真人强势下令举派开战,袁赤霄被逼无法,只得应战。最后两派决定在翡翠岛上一决生死,万万没想到,这岛上竟埋伏着一线天的杀手。”

    裴灵韵怒叱道:“他不配做我们的掌门!”谢东来哑然无语,裴师兄已然和掌门真人争执过多回,还被下令囚禁,不知他是如何破牢而出,但他可不敢如此斥责自家掌门,转开话题道:“师兄怎么也到岛上来了?”

    裴灵韵皱眉道:“我不便与大家相见,便藏身在别处,只要他不做太过出格的事,我也不会现身。昨夜我察觉有人悄悄上了翡翠岛,于是暗中登岛欲查个究竟,竟发现他们是一线天的人,我还未来得及发出警示,你们今日就上了岛,还打得这般昏天黑地。”

    谢东来沉默片刻,震惊地吐露出一个事实,颤抖道:“有人想要昆仑和天山一起灭亡。”裴灵韵忧心忡忡道:“我也有此想,只是我们这位掌门一力促成此战,不知他在其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谢东来惊愕道:“不会的,他可是我派的掌门,是我们的师兄,他怎会害我们,他只是想为衡儿报仇而已。”裴灵韵漠然道:“那这些杀手该如何解释?”谢东来脑子一片混乱,最后道:“一定是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了。”

    裴灵韵不想与他耗时争辩这个问题,幽幽叹了一口气,道:“不管怎么样,有人雇佣一线天的杀手,是想一举消灭昆仑和天山。翡翠岛是一个陷阱,我们要尽快找到计师兄,及时阻止大家再互相残杀,切勿落入别人的圈套。”

    霜降四人丢下裴灵韵和谢东来后,分开潜入密林,继续开始狩猎。翡翠岛已经成为一片惨烈的战场,昆仑、天山的门人倾巢而出,以誓死的决心踏入这座岛屿,殊死搏斗到最后一刻,因为血腥味的刺激,双方早就杀急了眼。

    随处可见剑影如霜,随处可见血虹乍现,尸体一具具卧在荒野,伤痕累累的人还在战斗。隐伏的杀手们清楚两派此战有些不合情理,而且他们也只是幕后雇主手中的棋子,但他们毫不介意,因为杀手的本质从来就是花钱买来的棋子。

    这那神秘的雇主出手当真是前所未有的豪阔,随随便便就雇佣了二十四节气的所有杀手,真金白银如水一般源源不断流入一线天,就算杀手们从此金盆洗手,也足够他们一生锦衣玉食。他们接到的任务只有一个,绝不让任何一个进入翡翠岛的人活着离开。

    以一线天的情报能力,昆仑、天山的高手及相应的猎杀计划,杀手们早就了若指掌。除却两派的掌门,昆仑的方离合、计无尘、裴灵韵,天山的褚飞星、殷寒玉,都是他们重点研究的对象。

    然而,一线天虽然令人闻风丧胆,但这群可怕的杀手依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要想将昆仑、天山于翡翠岛一网打尽,非是一件易事。他们暗中维持昆仑、天山实力的均衡,哪一方一旦占据上势,他们便要杀得他们落势,促使双方能够势均力敌地消耗下去。

    这一招当真毒辣,他们只需安静地当好黄雀,暗中窥测,偶尔执剑收割势大一方的部分性命,然后浴血奋战到最后的幸存者,再成为他们的剑下亡魂,这将会成为杀手职业史上最经典的案例。

    计无尘、褚飞星、殷寒玉、吴连城……他们不知晓,死了的人不知晓,舍身厮杀的人也不知晓,这场腥风血雨中还藏着二十四柄杀人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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