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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 正文 第一百二三章 赤霄豪情 一杯风雪

作者:张十三画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01-30 00:34:5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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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麓某处有座野亭,两个昆仑道士正在亭中休憩闲话。其中那位年少者略带恭维的口吻道:“燕师兄方才好生威风,若不是你言语如刀,逼得天山那帮龟孙子无路可退,只怕他们还要继续龟缩不出。”

    燕师兄隐藏不住志满意得的情绪,又端起架子道:“天山虽徒有虚名,但也重虚名,只要在言语上拿住他们,我瞧他们还如何好意思推脱。”年少者兴冲冲道:“小弟也觉得大快人心呢!瞧着他们个个气得怒发冲冠,却没一个敢出手的,真是孬种!”

    燕师兄怡然自得道:“这回连累冯师弟一同奔波,为兄还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总算没有辜负掌门真人所托,也算如释重负了。”冯师弟赶忙感激道:“师兄见外了。掌门真人看重师兄,委以重任,若不是师兄关照小弟,小弟也得不到这次为本门效力的机会。”

    这时候野亭北侧山路上传来人声,只见一行五人向这边疾行而来,行至近前,半围野亭,人人剑拔弩张。燕冯两个道士霍然起身,背脊绷紧,并肩而站,昂然面对来人。燕师兄按下心中忧虑,轻慢道:“吴前辈此来是为我们师兄弟送行的吗?”

    当首的吴连城眼中戾气难藏,冷声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牛鼻子,敢来天山大放厥词。掌门有容人之量,不屑与你们计较,但是天山岂容你们放肆?”天山诸人一想到昆仑臭道士狂悖无礼,言行间对本门多加侮辱,恨不得立马剑杀两人以泄愤。

    燕师兄眼中惊慌之色一闪而逝,挑眉讥讽道:“看来吴前辈不仅要以大欺小,还想以多欺少,果然有大派风范。”他故意反话正说,正是正派人士惯用的酸腐含蓄,若是市井无赖,皆是一言不合便动手的作风,听道士所言如隔靴搔痒罢了。

    不过,吴连城却免不了脸皮微微一热,然而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儿,狠狠道:“天山业已接了约战的帖子,最终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还管他什么狗屁风范?今日杀了你们,正好拉开此战的序幕。”这样混不吝的话出自一个天山前辈之口,确实有些失了风度。

    不怕功夫高的,就怕不讲理的,昆仑道士不由脸色微变。人随剑性,天山上那些人修的是机变杀伐,所以性子或多或少有些肆意。当时若不是天山掌门波澜不惊,门人不敢逾越造次,只怕两人早就被乱剑砍死。

    两人想来天山掌门重颜面,有惊无险地完成任务,没曾想掌门之下却有人另寻麻烦。燕师兄心忧此回不能善罢甘休,苦思脱身之计,硬撑道:“吴前辈可得了贵派掌门之令?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吴前辈此举只怕会引起江湖同道的非议。”

    吴连城讥笑道:“真是黔驴技穷,又耍嘴皮子功夫。你以为我还会在意你们死前说些什么吗?”然后他眉宇间厉色上涌,森冷道:“杀了他们。”他身旁四位天山弟子得令纷纷出剑,剑光交织,破空斩向野亭中的两人。

    昆仑道士没想到天山前辈竟如此不按套路,说动手就动手,两人在时机和气势上已然落了下风。天山弟子剑法出众,招式精妙,配合相当默契,燕冯两人只得拔剑迎敌,借助野亭之便,勉强挡下四人凌厉的进攻,可这并不是长久之计。

    两人心中暗暗叫苦不迭,昆仑剑法的浩然之气零落不堪。若只是天山弟子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可是吴连城还在一旁虎视眈眈,绝顶的智慧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不堪一击的,何况还只是那点儿小聪明。两人焦急拖延不了多久,而有人却还嫌围杀拖沓。

    吴连城戾气乍放,疾奔向野亭,手中长剑倏然刺出,在这一刻野亭、人影、山色都仿佛消失了,只有出剑的轨迹是清晰的。长剑巧妙地穿过天山弟子的剑围,直捣黄龙,刺向燕师兄手中剑最凝滞之处。

    燕师兄直面受剑心中一悸,慌忙转变身法躲避天山弟子的长剑,同时撤剑横挡在胸前。冯师弟余光扫见燕师兄身处险境,陡生几分狠意,悍然逼开攻向自己的两人,长剑斜斜飞刺,挡在吴连城的剑前。

    电石火光之间,吴连城的剑尖率先击中冯师弟的剑脊,去势不减,冯师弟的剑同燕师兄的剑顿时撞在一起,发出“铮然”的声响。吴连城出招刁钻,恰恰击在剑身力量难以为继的地方,燕冯两人只觉手中长剑大震,几乎要脱手而落。

    天山弟子的剑趁机从四面杀至,冯师弟一边抓稳长剑一边引剑回旋,顿时传出四声“叮咛”,勉强挡下四剑。燕师兄处境却更加糟糕,他要独力抵挡吴连城的利剑。昆仑剑法大开大合,若是同境界还能以势压人,一旦弱了修为,又遇到天山剑法的机巧,真是吃亏不少。

    转瞬间,吴连城便长剑沾血,伤了燕师兄三四处,虽是外伤却痛楚难抑,令他出剑大打折扣。冯师弟也是顾此失彼,被天山弟子配合刺伤多处。两人顾不得浑身疼痛,只得浴血苦撑,心中苦闷不已,今日竟然要交代在此处。

    “住手!”野亭围杀正酣,北侧山路上陡然传来一声暴喝。天山弟子看清来者是大师兄褚飞星,出剑微微一滞,冯师弟顿觉好似窒息之后吸入一口空气。吴连城眉头微皱,但是手上的剑却依旧如疾风骤雨一般,燕师兄登时险象环生,出剑极为艰难。

    褚飞星脚下轻点,急速掠向野亭,凌空拔剑斩在两人之间。他出剑与吴连城有些不同,凌厉机变也有,但还携带了一股剑势,好似天山之巅的风雪吹进野亭,凛然间剑华吞吐,强势挡下吴连城的进攻。

    “还不住手!”褚飞星又是一声厉喝,四位天山弟子难承其声威,只得撤剑后退,但仍旧围住野亭的去路。吴连城却心有不甘,眼中怒意宛然,又与褚飞星对了三招,但是依旧被死死压制,最后只得罢手息战。

    褚飞星看也不看身后的道士,冷冷道:“你们走吧。”燕冯两人算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听闻褚飞星所言只觉难以置信。褚飞星皱眉道:“还不走,难道真想死在天山吗?”昆仑道士顿觉逃过一劫,一瘸一拐搀扶着离开野亭,在天山弟子杀人的目光中消失在山路尽头。

    吴连城阴沉沉道:“飞星,你这是要干什么?”褚飞星猛然喝道:“我倒想问问,师叔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那四位天山弟子只觉大师兄身上一股威势碾压过来,不由心中一怯,渐渐生出几分后悔之意。

    受弟子辈如此喝问,吴连城脸色极为难看,怒道:“褚飞星,你如此与我说话,眼里还有没有长幼尊卑!”褚飞星双目锋芒毕露,冷喝道:“那么师叔你呢?不遵掌门之令,私自截杀昆仑弟子,到底有没有将掌门放在眼里!”

    吴连城气得一缕胡须直颤,狠厉道:“两个黄口小儿,如此侮辱天山,当杀!”褚飞星怒笑道:“师叔就如此想天山与昆仑不死不休吗?我不得不怀疑杀害玄玑真人之子会不会是师叔所为!若真是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将师叔交出去,就能化解这次灾厄。”

    天山诸人未曾想褚飞星竟说出这样的话来,皆是一呆,吴连城厉声道:“好你个褚飞星!你……”褚飞星截然打断道:“我奉劝师叔即刻返回天山,不然若让掌门有那么丁点儿误会,我想掌门绝绝对会毫不犹豫将‘真凶’交给昆仑。”

    吴连城气得哑口无言,怒甩袍袖转身便走。褚飞星淡淡扫了一眼四位战战兢兢的天山弟子,叹息道:“你们四人返回天山,自行去守正堂领罚。”四人如蒙大赦,赶忙出声应承,然后灰溜溜地按原路折回。

    *****

    夜空双月流韶,驱逐了夜色,山野小路上,三人夜行。月华洒下,他们的面容纤毫毕现,风尘仆仆,正是张元宗、巫千雪和清鹤三人。时下,他们已经途径西海,从天山南麓而入,直奔天山而去。

    昆仑约战,驻扎西海,天山却多方拖延,迟不应战。张元宗猜测此番约战,昆仑多半是一厢情愿,重新考虑过后,最终决定舍弃昆仑,选择从天山入手。连日赶路,三人已现倦色,清鹤忽道:“虽然离天山已然不远,但是连夜上门只怕多有不便。”

    就算是叩拜山门,也没有选择深夜这个时候的,容易被人当作贼子。张元宗关心地看了一眼巫千雪,然后道:“道长说的在理。天山还未出发,为时不晚,我们也不必急在一时,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

    三人缓行,留意适合休息之所,行走江湖,幕天席地实属正常。行了片刻,山道前方忽然出现一点光亮,三人存疑走近,原来前方路旁有一座野亭,亭中有一盏油灯,灯旁有两个人正在夤夜手谈。

    左侧是一位缁衣老者,雪发银髯,虽瘦削瞿烁,但身量却显得颇为魁梧,与生俱来一股豪迈之气。右侧是一位蓝衫青年,面目温和,神情静谧,正拈起一子,凝神思索。青年当真沉得住气,久不落子,也不见烦躁之色。老者忽笑道:“远客冒夜前来,寒玉还不起身迎接?”

    青年仿似梦中惊醒,闻音离座,舍了棋盘,提灯站在野亭前相候。不大会儿,两人便见一个公子、一个姑娘和一个道士踏月而来。月华本就极亮,三人月下行来,形容又非俗,给人感觉自然不是一般人物。

    张元宗正要拱手拜谒,那老者忙一招手,热络道:“来来来,寒玉这一子半个时辰都未落下,只怕会耽误老夫休息,你们快来帮他支个招。”循着灯火和月光,可见野亭残留着打斗的痕迹,石柱上剑痕赫然在目。

    三人入亭,也不拘谨,向那棋盘落目,局势胶着难解,双方形势皆很凶险,一子可大获全胜,一子可一败涂地。青年之所以迟迟不落子,也在情理之中,一着不慎便满盘皆落索。巫千雪和清鹤棋力一般,自然不会班门弄斧,张元宗瞧了一会儿,随意拈起一子落下。

    一子方落,顿时瓦解了老者的大片攻势,青年赞道:“好棋!”老者却赞道:“好人!”青年不解地望着老者,老者微笑道:“方才这局棋,你我皆可一子定胜负,这位公子能走出这一步,自然也想到了那一击必杀的一步,却故意只瓦解险势,放弃胜负,是为了尊老吗?”

    青年微惊地望了一眼张元宗,观其笑而不语的神情,便知老者所言不虚。老者又道:“寒玉,你的人生还很长,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当你做任何事都能游刃有余,又能万事留一线的时候,你才是真正成熟了。”

    张元宗欲要再次拜谒,缁衣老者又适时制止了他,邀请道:“这位公子,如此良辰美景,何不坐下手谈一局?”张元宗是个知情识趣之人,随即应了老者的邀请。青年恭敬地移身让出,又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让张元宗坐在老者对面的位置上。

    老者并未立刻同张元宗开局,而是颇有兴致道:“月下手谈,岂能无酒?寒玉,你速速去把我珍藏的秋露白取来,酒不来,局不开。”青年得令称是,继而投身遁入黑夜,他脚力极快,不大会儿便不见了身影,其轻身功夫在江湖上绝对排得上号。

    老者微笑道:“这位姑娘和这位小道长也请坐下吧。”巫千雪和清鹤颔首应礼,分别在空位上相对而坐。老者伸手调换棋盒,自嘲道:“老夫精力不济,这局就让我走个先手。”先前他与青年对弈时执的是黑子,那时规矩弈棋执白先行,这回他坦言要占了这个先机。

    张元宗含笑默让,开始着手整理上一局的棋子,他们动作缓慢,并不着急整理完毕。老者如闲谈一般,道:“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来是为了什么,只是此事有些难办。”张元宗手中不停,淡笑道:“前辈洞察世事,在下却不识尊颜,失礼得很。”

    老者哈哈大笑道:“张公子说笑了,老夫袁赤霄,刚才那位是我的二弟子殷寒玉。”张元宗暗道果然如此,连忙正色道:“原来前辈就是袁掌门,久闻大名,今日终于有幸得见。”巫千雪与清鹤也忙与之见礼,老者只是随意摆了摆手,好似不喜这些繁文缛节。

    袁赤霄忽问道:“你可见过老夫的小师叔?”张元宗不解地望着他,袁赤霄恍然笑道:“小师叔脱离天山久已,难怪你一时不知。”张元宗随即恍然他言之的小师叔是谁,道:“我有幸得雪鸿前辈指点,受益良多。”

    袁赤霄嗟叹道:“你可知小师叔为何要脱离天山?”雪鸿当年脱离天山,无人知晓个中缘由,天山自此有令若门下弟子言出不当,便会被废除武功,逐出门墙。这段公案一直悬而未决,也是天山的禁忌。

    张元宗惊疑天山掌门为何会突然对陌生人说起天山的秘辛,摇头道:“在下不知。”袁赤霄盯着他失神好一会儿,有些颓然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如张公子这般,年纪轻轻,不仅修为通玄,而且已得剑中三昧。”

    张元宗奇怪天山掌门谈雪鸿怎么又开始夸赞自己,谦逊道:“夏虫语冰,不敢与前辈同。”袁赤霄暗自摇了摇头,对其所言不敢苟同,道:“当年小师叔惊才绝艳,初入江湖便博得正道少年第一高手之名,后来又被推崇为正道魁首,对天山来说是近百年来最大的惊喜。”

    门派的发展归根结底虽然在于整体门人的实力,但是往往一个天才能够激发本门齐头并进,壮大门派气运,雪鸿当时在天山上下的眼中就是这样的存在。张元宗沉吟道:“雪鸿前辈当时只怕压力很大,而你们想要的想必也不是他一枝独秀。”

    袁赤霄眼眸一亮,有些激动道:“上至师叔伯,下至师兄弟,连刚入门的小弟子,都将目光凝聚在他的身上。那时天山空前团结,人人陷入亢奋之中,声势力压诸派,甚至同太一教也有竞雄之势。”

    激动过后,是昙花一现的悲凉,袁赤霄疲倦道:“所有人都在幻想,小师叔还未过而立之年,可保天山近五十年盛势。所有人都在希望,他能率领本派更上层楼,第一个要打压的便是昆仑。然而,当小师叔被师门从中原紧急召回,继任掌门之位后,形势却并不如人意。”

    张元宗想起在火焰岛上与己比剑的老人,他风雪盈袖,嗜剑淋漓,低眉淡淡道:“雪鸿前辈更像一个游侠,并不适合做一个掌门。”袁赤霄心神一震,忍不住畅快大笑道:“是啊,整个天山都没人比你一个外人看得透!”

    袁赤霄平静心绪,继续道:“小师叔是不是掌门都没什么两样,他生性自由,嗜武成性,常常要么闭关个一年半载,要么下山游历三五月,根本不管派内事务。这也就罢了,最大的分歧却在剑道上。”

    “人最吝啬的是时间,天山历来的传统是侧重剑术,穷究剑法变化,一经修习,短时间内便有所成。当时小师叔却主张弟子内外兼修,导致进境缓慢,渐渐引起师叔伯们强烈的反对。你想想,按照小师叔的方法,寻常人几十年后方成高手,那时又有何意义?”

    张元宗一时不知该如何附和,最后道:“袁掌门所虑甚是,可是雪鸿前辈追求的是悟道的乐趣,却没想过如何以此博得声名?”袁赤霄叹道:“小师叔要是想贪图名利,自可在江湖上任意遨游,他所在意的只有武学奥秘。后来我们的矛盾越来越大,甚至发生了一场惨案。”

    张元宗眸光微动,明白袁赤霄接下来所说的才是这宗秘辛的关键。只听他平静道:“分歧越来越大,争执也愈发无情。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师叔伯们,最终一锤定音,断定小师叔根本不想壮大师门,实为叛徒,最后欲下毒囚禁,逼他退位。”

    三人闻言都是悚然一惊,这天山行事当真别具一格,竟然对自家掌门下此毒手。袁赤霄黯然道:“老夫当时是唯一参与此事的二代弟子,亲眼看见小师叔识破危局,一怒之下杀光了所有的师叔伯,因我是弟子辈的身份,便饶了我一命。事后,他挂印而去,隐居后山。”

    亭中沉默良久,袁赤霄又望着张元宗道:“你可知老夫今夜为何要说起小师叔的往事?”张元宗真拿不准他的意图,只得摇头不语。袁赤霄笑道:“当年我能同师叔伯一道威逼小师叔,可谓任意妄为,如今面对昆仑的约战,我却瞻前顾后,不是因为我的那股劲头儿没了,而是我不想落入别人的圈套。”

    张元宗未曾想他竟是为了这个,问道:“袁掌门也觉得此事有蹊跷?”袁赤霄须发一抖,含怒道:“不管玄玑的孩子是谁杀的,但绝不会是天山的人。这幕后布局之人只想天山、昆仑两派俱伤,虽然我也想同昆仑一战,却不想为他人作嫁衣裳。”

    张元宗忽幽叹道:“袁掌门如是想是武林之福,不过在下自东而来,途中发现有两个道士死于荒野。”袁赤霄惊怔一瞬,便猜测出暴尸荒野的两人是谁。张元宗又道:“两人虽然受伤多处,但那致命的一击薄如一线,好似清风刮过一般。”

    袁赤霄眉头一沉,失神道:“引剑术。”张元宗神色如常道:“要么是贵派有人不忿杀人,要么是有人栽赃嫁祸。在下将引剑术归还贵派之前,敝门之外绝无一人瞧过这门剑术。昆仑弟子卧野而亡,两派的结只会越来越乱。”

    袁赤霄暴怒难抑,猛然举掌一拍石桌,临时醒悟又急收内劲,掌力回卷消解了十之八九。见他如此这般也不见丝毫异样,运用真气可谓炉火纯青,倒不像是如吴连城一流,只在剑术上下功夫。

    即便如此,棋盘随之一震,灯火无风摇曳,石桌上赫然浮现一个清晰的掌印。他暴跳如雷道:“要是让我揪出这个偷偷摸摸的混蛋,定将他碎尸万段!敢把天山当作棋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方才还觉袁赤霄身具渊渟岳峙的掌门风范,现在看来竟是个脾气暴躁的主。

    野亭再次陷入沉默,好在殷寒玉正好提酒折返,他恍似不见掌门之怒,依次为四人摆好酒杯。秋露白是产自青州的名酒,采集秋夜凝露酿造而成,产量极低,千金难求,难怪天山掌门会用它来招待远客。

    殷寒玉随侍在侧,巫千雪、清鹤声称不胜酒力,仅以一杯为限,饮过之后,便欲观棋。袁赤霄、张元宗两人却别是一番情形,左手执杯未饮,杯中一片宁静,右手拈子欲落,棋盘纵横分明。其余人皆屏息静气,这是要开局了。

    两人隔空相望,既不看棋盘线,也不看杯中酒。袁赤霄左手手臂曲如满弓,劲气蓄满,陡然一颤,酒杯顿如离弦之箭从指间飞出。酒杯去势虽快如流影,却是凌空平行飞向张元宗,点滴未洒。

    若只是接下一杯酒倒也算不得什么难事,可张元宗瞧见那杯中酒并不宁静,凝聚着一团剑意,正顺着杯沿逆向极速奔流,如平静海面下的漩涡。那哪是酒水啊,分明是无数利剑在杯中盘旋。

    杯中剑与酒杯恰好处于一个和谐状态,所以乍眼瞧着并没什么奇特之处。然而一旦张元宗伸手去接,酒杯只要有丝毫的停滞,杯中剑的秩序就会即刻被打乱,瞬间便会化作狂暴的飞剑,脱离酒杯,斩向附近的一切,巫千雪、清鹤和殷寒玉皆是剑围之内。

    袁赤霄不显山不露水使出这么一招,高明是高明,却没预留回旋的余地,显得颇有些鲁莽。在他的酒杯飞出的下一瞬,张元宗手腕一转,酒杯脱手飞了出去。与袁赤霄出手的情形不同,他的酒杯正逆向旋转,剑意外放张狂,杯中酒水却沉寂,不见丁点波澜。

    两杯酒在棋盘上方一触即过,张元宗的剑意顿时将袁赤霄的剑意镇压。与此同时,此消彼长,张元宗的酒杯逆转之力消耗,袁赤霄的酒杯受力开始顺向旋转,同杯中酒的转势相互抵消。最后,两人伸手分别稳稳接住飞向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

    袁赤霄适时拈子弹出,恍然间化作一柄银白长剑,穿过己方的三个星位,眼见着就要越过天元,却依旧没有落子的势头。这已不是喝酒下棋,而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较量。张元宗望着那颗飞驰的白子,虽只是一子,却觉身后带着奔腾的风雪席卷向整个棋盘。

    白子来势极其刚猛,蕴含的力量异常暴烈。若是应对的黑子与之势均力敌,结果不外乎玉石俱焚,两枚棋子齐齐碎裂。若是黑子去势强过白子,那么白子或许难逃化为齑粉的下场。这些皆不是张元宗愿意看到的结果,他不愿摧折剑客的剑心,也不轻辱剑客的傲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张元宗迅疾弹出手中黑子,去势却比白子弱了一筹。紧接着他骈指一敲棋盒,从中又飞出一枚黑子,在半空停顿之时,他顺势曲指弹走黑子。他接连弹出两枚黑子,速度皆比白子较快,力度却弱上一些。

    首先白子横冲直撞,与第一枚黑子遇上,黑子不敌,倒飞回去,被张元宗伸指夹住。白子去势减弱,接着与第二枚黑子相击,此时两者力量相差无几,在半空中僵持片刻,然后各自飞退,落在己方中间的星位上。

    第一手到此方才为止,表面上张元宗连用两子,总觉得落了下风,但袁赤霄了然其中乾坤,以他豪直的性子,要他拉下脸来说两人不分轩轾也是不能够的。殷寒玉面色平静地上前为两人斟酒,巫千雪和清鹤也是端坐凝视。

    袁赤霄执杯落目,秋露白纯净绵厚,如广寒仙子的秋波,清冷中还带了一丝温柔。他忽然冷淡道:“令妹先是杀了我派十三位弟子,近来又出手废了老夫的三弟子,你说这笔账该如何去算?”

    话音未落,他陡然将杯中酒洒出,酒水似剑气化龙,腾跃而出。这一招比方才那招直接多了,明明白白就是以酒凝剑。酒不仅没在杯中,而且还化作利剑杀向张元宗,如果他应对不当,就会成为这一手的输家。

    张元宗闻其所言,目光微微一动,然后嘴角挂笑,照葫芦画瓢,同样将杯中酒洒出。这一手他追求的就是势均力敌,两道飞驰的酒水,被劲力包裹着,在半空中相撞。接下来并未出现酒雨四溅的场景,而是最终融合成一股酒水,接着在余力的作用下,直直向上飞去,好似银河倒挂。

    酒下两人也未闲着,袁赤霄抓起一把白子信手洒出,竟飞出七八枚棋子,如星辰坠落一般。每枚棋子凝聚不同的力道,仿佛他在一息之间斩出了七八剑,每一剑皆是精妙绝伦,却又迥异的剑法。

    张元宗却在此时做了一件奇怪的事,他并未有样学样,以棋对棋,而是举起酒杯与眉宇相齐。他举杯邀明月,可是杯中无酒,酒从何来,自然是天上。空中两杯酒正开始往下流泻,张元宗的空酒杯忽然产生一股吸力,顿时一股酒水从中分离而出,回流入酒杯中。

    袁赤霄瞧见,赶忙举杯去接剩下的酒水,就在他执杯装酒的时候,张元宗的酒杯已然开始下落。恍似月华落入酒杯,化作漫漫剑气,将飞驰的棋子压落在棋盘上。不管是几多剑法,我皆一剑压之。待袁赤霄手中方罢,白子尽皆安静地躺在棋盘上,然后两人饮了杯中酒。

    张元宗似笑非笑道:“舍妹的这笔糊涂账,袁掌门还是找她这个罪魁祸首算去。”袁赤霄顿时哑然,良久笑骂道:“好个奸猾的小子!”就算张元宗不护短,可听闻弟子描述那日情形,那融合纯钧灵魄的女子怎是好相与的?

    张元宗微笑道:“这局棋看来是袁掌门胜了。”棋盘上九白一黑,就数量而言,确实是白子取胜,但那唯一的黑子盘踞一方,傲视一众白子,颇有卓尔不群的气势。袁赤霄当然不会把这句玩笑话当真,又同张元宗浮了三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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