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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骤然而来的倾盆大雨彻底打乱了秦湘的计划，看这情形这场雨暂时是不会停歇的。
小雨派的人出去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回来，回来的时候一身泥水，好似在泥坑里打了个滚。
“多亏东家的设计好，炼油厂那边一点事都没有。虽然下雨导致河面上涨，但距离炼油厂还有段距离，炼油厂地势高，排水好，倒是淹不着。就是铺子里出了点意外，屋顶破了个窟窿，漏了不少雨水进来，不过现在已经补好了。”
又杂七杂八的说了些城里因为雨水闹的麻烦，如街道上淹水，如哪家的孩子找不着，又如县太爷已经命人开始城中巡视了。
来人抹了把脸上的泥水，苦笑道：“听大老爷的意思，这场雨得下上几日。”
秦湘在心中叹了口气，对这小厮安抚了声，“赶快回去好好洗个热水澡，再饮一碗姜汤吧，别因为年轻就不在乎自己的身子骨。”
小雨端了热茶和点心，忧心忡忡道：“这要好几日不能开门做生意了。”
秦湘呷了口热茶，摇着头说：“我倒是不担心铺子里的生意。这场大雨措不及防，正赶上秧苗抽穗，只怕被这场大雨要影响了。”
小雨一听，‘啊呀’一声叫道：“那岂不是要影响了收成！”
“如今也只能期待，这场雨带来的影响没有这么大吧。”
另一头，韩云霄等人已经在城中安顿妥当。
找的是个熟人的宅子，他们暂借来休养生息。
已经有人烧了热水给大家喝，另有人准备做饭。
不曾想，这场雨突然就来了，让大伙儿一点准备都没有。
“雨这么大，大夫是不会出诊的。”
别说出诊了，就是出门都难。好在宅子里也有米粮，倒也不至于叫大家饿肚子。
韩云霄拧了拧眉，在杂物间里找了件蓑衣便出了门。
半个时辰后才回来，手里倒是多了些伤药。
“雨太大，大夫不肯出诊。”
城里那几家药房的大夫年纪都大了，这样的天气自然是不乐意出门。万一跌倒扭伤，极有可能会送了性命。
韩云霄不会强人所难，只按照大家的伤情买了药物。
他常年在山间行走，虽然搬来的时候不久，药铺里也认识他，因此并未怀疑，只是觉得他买的药粉量有些大。
“这里有些药草，先去熬了给大家喝。”韩云霄抖开包袱，里面是顺道在成衣铺子里买的衣裳。“这些衣服赶快拿去烤干，待会儿沐浴后换上干衣裳，再上药。”
三子捧着碗热水，喝的稀里哗啦的，听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大家都是粗人，平常战场上也都过来了，何必这样麻烦。”
“那是在战场上，如今有条件了，还是得注意些。伤口不洁，患病的几率高。”韩云霄睇了他一眼，呵斥道：“难道不记得你的耳朵是怎么没的！”
三子的耳朵丢的着实笑话，提起来又有些心酸。当年打仗的时候，朝廷压缩军费，导致边关将士们勒紧裤腰带。填饱肚子尚且不够，伤药甚至是他们自己上山挖的草药晾干使用。
三子那会儿耳朵受了伤，可没有多少药。他自己也不在意，说是乡下的孩子，流点血不算什么。
可谁曾想那伤口一直不见好，半只耳朵都烂完了。要不是军医下手果决，将烂肉剜掉，这会儿他半边脸都不保了。
这么大的事儿，自己还不长记性，韩云霄当然要呵斥几声。
三子拍了拍自己的脸皮，讪讪一笑：“都怪我，不长记性。”
天阴沉沉，也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
可光看像破了个窟窿似的天空，就足以令人胆颤。
“多亏老大让咱们快些赶路，不然直接被拦在山里了。”
“就是就是，山里下大雨，特别容易爆发山洪，到时候就危险了。”
“饭好了，快来吃。”
一众男人们聚在堂屋里，锅里只有白米饭和些腌菜，也吃的有滋有味。
他们在打仗的时候，哪能吃到这么好的白米饭，就连大将军吃的都是糙米。
“这还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吃到这样白的饭。”
都是穷苦人家，平日里都是吃糠咽菜，能有碗黄米饭都不错了，做梦都想吃一碗白米饭。
众人都在吃饭，韩云霄则愁眉不展的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
“其实老大这样也好。”三子感慨的说了句。
“以前在军中，老大何曾穿过那样好的料子。”
“那日子过得可真心酸啊。”
“听说老大娶了妻，也不知道将军夫人是什么性子。”
韩云霄耳边是嗡嗡的说话声，可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雨帘上。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后，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归家。
到了城门口，他有些近乡情怯。
这一场大雨来的也好，省的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娘子。
“老大，雨大了，快进屋里躲雨吧。”
这场雨足足下了四日。
秦湘每日待在家里，也能接收到外界的消息。
听说哪家的庄稼淹了，又听说谁家的屋子被冲垮了，比起西狄欲发动战争一事，这些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秦湘本来对政事并不关心，作为一名商人她将自己的生意经营好就足够了。然而那日在客栈里听了韩云霄一席话，秦湘也开始关注起如今的局势来。
若是真的战起，她的生意也会受到影响。
何况，西延若败，她一个普通老百姓又能有怎样的好下场。
不过西狄要打，也不会挑在夏季。
夏季水草丰美，正是西狄豢养家畜，种植庄稼的时候，是不会派青壮出战的。
只是西狄接连几年遭灾，导致粮食减产，西延对西狄而言就是一块大肥肉，不咬一口都对不起自己。
可这种情形下，朝廷还在打压武将。
不过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又能对如今的局势造成怎样的影响呢。
秦湘叹了口气，推开窗。
迎面的水汽，夹杂着一些水草的腥味儿，那是连日来的降雨所导致的。
小雨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惊喜：“掌柜的，东家回来了！”
秦湘一怔，忽的转过身，拳头紧握在一起。
“回来就……回来吧，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小雨眨了眨眼睛，不吭声了。
那模样好像在说，东家没回来之前，掌柜的分明还是惦记的。
秦湘冷哼，权当没看着。
“这儿是他的家，他爱回来就回来。”
小雨张了张嘴，终于忍不住说了句：“看韩东家的样子，好像在外面受了不少苦，人都受了一大圈。”
该死！秦湘在心里低咒一声。要是韩云霄再晚回来一段时日，她早就把这个人抛在脑后了，哪里还惦记着他是胖是瘦。
说话间，一袭青衣的人已经走到了月亮门外。
那衣裳不是韩云霄往日的风格，也不知道是打哪里来的，衣裳还有点小，袖口短了，衣摆也少了一截。
他身材较之普通男子要高大许多，在成衣店很难买到合适的衣袍，穿着都是请人按照身材裁剪的衣衫。
秦湘也没深究他既是进山去了，为何去了这么久，为何又换了身儿衣裳。之等人到她面前，才哑着嗓子说了句：“回来了啊。”
韩云霄看到人，心底的怯懦渐渐涌了出来。
他和娘子之间有过误会，自打她开始经营铺子，他们的日子一日好过一日，夫妻感情也越来越好。孩子们喜欢她，他也欢喜她在身边的日子。
可娘的事……韩云霄叹了口气，这件事实在不能怪她。
在外的这些日子，韩云霄看到别家的母子是如何相处的，也好好思考过了。
他娘的确是只爱小弟一个，把他当作家里的赚钱工具使唤。但凡她肯对他对好一点，也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子不言母之过，人已经没了，韩云霄更不会说她一句不好。
可他毕竟知晓，他娘做的哪里都不对。
况且，将她放在村子里，找村长照料一事，也并不是娘子做的决定。是他不希望韩云峰继续从娘那里骗钱，才这么做的。
娘也没有多少好日子过了，韩云峰也入狱。这短短几个月，他希望娘能过得舒坦点。可谁曾想，韩云峰人还在牢里，娘就先没了。
韩云霄知道，这件事应怪他自己，是他做的不对。
“嗯，回来了。”他笨嘴拙舌，也说不出一句好。便是有一肚子的话，这会儿也呐呐的不知该如何倾诉。
秦湘看他木讷寡言的样子，心中一叹，不愿再看。
在这件事上她是绝对不会低头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王氏一家，也不喜欢被这家人巴着吸血。
秦湘甚至想到，要不是她开了啃吃鸡，把一家老小的生活质量提高了。指望着韩云霄，还不如饿死。
“我去看孩子们。”
韩云霄的话到嘴边，女子已经扭身离去。
小雨看着东家痴痴的看着掌柜的背影，无奈的摇头：“东家不在这几日，掌柜的日日忙于生意。可小雨清楚，掌柜的是不想有空闲去想韩东家。你们二人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说清楚，为何要这么倔强呢？”
韩云霄发觉，一直以来娘子都对他太好了。因而，这次的过失，他便直接怪罪于他。
呵，他可真是个虚伪的人。
“家中这几日可还好？娘子她……好似憔悴了许多。”
小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东家既然担心，为何自己不去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