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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油厂如火如荼的建设中，秦湘的工作也少不了。
要制油，需要的原料可不少。正值盛夏，还不到收粮的时候，农户手里自然是没有余粮，只能从粮行手里大批购入。
因此，难免要和粮行的人打交道。
粮行的掌柜姓林，是名男装女子，大约三十几岁，略显方正的脸，丝毫不见女子的柔媚。见到秦湘，也是拱手行礼。
如今女子所生意的不算少，但多是做些小买卖，如经营一家粮行，这背后除了人脉，还得自己的手腕过硬。
秦湘自己就是女子，断然不会因为对方也是女子就小看。她是借着现代的知识，对方是真正的古人，要把生意做大，就更加不容易。
“你要买的粮……”林掌柜顿了下，眉心皱了皱，“量有些大。”
秦湘要购置大批适合制油的粮食，却不要稻、黍、稷、麦、菽等五谷，反倒是要平常做牲口饲料的玉米，还有做豆腐的大豆，和做零食用的花生，难免引人怀疑。
林掌柜经营粮行，人脉众多。因此，也知晓眼前这个小妇人颇有本事。
自打经营了一家炸鸡店后，便将生意做得像模像样。便是有些女子拈酸吃醋，那可是嫉妒她把日子过得好。
林掌柜很少佩服人，却格外佩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女子。来之前，她已经派人调查了秦湘的过往，知晓她以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还有这样的造化，更是十分好奇。
“若是寻常吃的粮，粮行倒储备不少。不过这些不常吃的，储存的却不多。”
秦湘听完，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以前不曾在粮行这边大量购置过原料，还不知道有这些门道。
“不知秦掌柜需要这些，究竟是要做什么营生。”林掌柜目光灼灼。
直到此刻，秦湘才决定对方的确是名生意人。
“倒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她现在不过是抢占先机，迟早炼油法会在民间传播。秦湘微微一笑，说：“林掌柜也知道啃吃鸡是做炸物生意，对油的需求极大。与其收购，倒不如自己制作原料，这一点林掌柜应该可以理解。”
林掌柜眯了眯眼睛，笑了：“这么说，秦掌柜是可以将这些植物的种子变成炸东西的油？”
秦湘也不矜持，直接点头。
林掌柜思索了下，又问：“城东的地就是来做这个的？”
“既然林掌柜已经知道了，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你来我往，互相试探，秦湘倒也透露了些秘密。
林掌柜还算满意，只是在签订购粮合同后，请求了一件事。
“若是秦掌柜油厂的植物油还有余量，可以考虑一下我林家粮行。林家粮行有口碑，正好可以帮秦掌柜打开市场。”
秦湘倒是不意外对方直接猜到她除了要给炸鸡店提供原料，还要自己售卖食用油。她要是没这个本事，也不会将一家小小的米店，经营成小有名气的大粮行了。
“自然少不了林掌柜的好处。”
这次会面秦湘非常满意，不仅获取了原材料，还获得了一位不错的合作伙伴。
虽然啃吃鸡是用了植物油来油炸食物，但许多百姓并不认识，要是直接拿出去卖，还需要费一番口舌。不过有了林家粮行，倒是少去了她这方面的烦恼。
转眼间，一月过去。
主体是木结构的炼油厂进度飞快。
秦湘为了抢占先机，早就令人先将各部件准备好，直接拉到工地上进行组装。这个时候倒也不用考虑什么甲醛的问题，等到榨油机装备妥当，就齐活了。
提到榨油机，还是老匠人帮助改良的。
传统的榨油机是木质结构，采用挤压法进行压榨。改良后，出油率大大提高，也减少了工人们的体力消耗。
“你这个小女娃脑袋里都是些奇思妙想。”老匠人直摇头，感慨道：“老咯，比不上你们了。”
不过老匠人自己的木工坊，也就在炼油厂附近。紧邻河道，上下两层，还有一个大大的仓库。木材可以经由上游运到木工坊前，还有水车驱动，大大减少了方便了老匠人。
水车装上的第一天，老匠人就围着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这个好。”
秦湘手中不止一张图纸，只是有些产物贸然出现，容易引起太大的变革，她才选择挑选了一些适合现在出现的物品，而水车就是其中之一。
“我帮您找到了第一个订单。城南的那家磨坊，需要一个崭新的水车。”
老匠人乐得合不拢嘴，“这可比在西京要舒坦多了，每日都能有活儿做，我这把老骨头啊，可不许自己服老。”
秦湘将一切都安排了的很妥当，每天都有忙不完的活。
炸鸡店里需要她，炼油厂也需要她，老匠人招揽了一帮他以前的伙伴正在联手打造缝纫机。
等她好不容易静下心来，发现自己已经好久没有想起韩云霄了。
或许有一天，她会将他彻底的忘掉。
她本来就不是围着男人转，一辈子只能看到后院巴掌大地方的女人。她有抱负，有自己的事业，何必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一个男人身上？
话是如此，可偶尔心口的涩意，还是让秦湘想起那个狠心的男人。
“你要是再不回来，这辈子就别回来了！”
偶尔，她也会这样抱怨。
深山，一队人马正在行路。
他们风尘仆仆，连日来的跋涉，已经消耗了他们的大部分体力。
不少人的衣衫上还残留着血迹，有的人脚上穿的靴子也破了洞，而更多的人则是伤痕累累。但无一例外的，他们都拥有最坚毅的眼神。
韩云霄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好好休息过，自从那日他带着人趁夜奔袭了西狄大营，这伙人就没有停下逃亡的脚步。
这种紧张的气氛，他已经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这是和野兽搏斗截然不同的感觉。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过多的时间给你思考，有的只是拼杀。
“老大。”
叫三子的，是个比韩云霄年纪还大的一些的老兵。他缺了一只耳朵，却拥有最灵敏的感知力。他能靠风，靠空气中的水汽分辨前方是否没有没有危险。
“可是要到了？”
即便进入了西延地界，他们也不敢马虎。
这次突袭西狄大营，韩云霄才知道这里面究竟有怎样的阴谋。如果他不能不这些带出去，那他就是白死了。他死不要紧，他还要将这些信任他的弟兄们一起带回去。
他们大多都是老弱残兵，在战场上排不上多大的用场。那狠心的将军，本是要将他们当做炮灰，抵挡西狄军一阵。若不成，便直接割了他们的脑袋，充当西狄人的头颅来换取军功。
当韩云霄听到这个消息时，简直不敢想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年他被皇帝猜忌，无奈放下战袍退隐山林，选择成为一名默默无闻的猎户。谁曾想，他的这些同袍们竟要被人割了脑袋去换军功？
这便是西延，这便是他要守卫的国吗？皇帝老迈，外戚干政，西延危矣。
“就快到了，再翻过这座山，就到了。”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韩云霄看着远处的山峦，狠狠的咬了咬舌尖。
血腥味在口腔中划开，滋润了他干涸的喉咙。
“追兵呢？”韩云霄比了个‘停’的手势，一边看向三子。
三子跪在地上，一只耳贴向地面，足足半炷香，他才长长的吐了口气。
“没有追上来，在砚山就没追了。真如老大说的，他们是断然不会爬上砚山追赶的。”
“太好了。”
“总算可以安心了。”
众人议论纷纷，紧张的气氛一扫而空。
韩云霄抿了抿唇，说：“加紧时间赶路。天气变化无常，迟恐生变。若是遇上大暴雨，受伤的弟兄们可就危险了。”
所幸前方的山势平缓，比起他们翻阅的其他几座山，简直如同一个土坡一般。
而韩云霄也终于看到了那座尚在睡梦中的县城，在雾霭的着当下，安详的伫立。
秦湘是被一阵撒豆的声音吵醒，推开窗才知道下雨了。
雨势又快又急，天空好似破了个窟窿，声势浩大的令人不禁敬畏大自然的宏伟。
小雨顶着雨从外面跑进来，抹了把水说：“掌柜的，雨大极了，您快回屋去，小心过了凉气。”
秦湘颔首，拽着她进了屋，又丢给她块帕子。
“这雨什么时候下的，外面如何了？”
“才下了一会儿工夫，就是太大了，院子里都积水了。看这情形，一时半会是不会停了。”
秦湘看着这大雨，心中不无感慨。
幸亏油厂那边前几日就已经竣工了，木工坊虽然还在建设中，但屋顶墙壁都不缺，目前只是进行内部装修。
“雨这样大，料想是不会有人上街了。通知下去，雨势减缓之前，啃吃鸡暂停营业。油厂那边也让人盯着，刚盖好的房子，这样大的雨也太危险了。”
秦湘叮嘱了一番，又赶忙去隔壁看了看两个小团子。
好在兄妹俩胆子大的很，倒也没被吓到，反而饶有兴致的拿了木船，在院子里的积水旁玩耍。
“雨太大了，小心湿了衣裳。娘让人给你们拿个木盆儿，就在屋里玩成吗？”
俩小的自然没有异议，秦湘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看向远处的眉目，始终笼罩着一层萦绕不去的阴云。
城里下了雨，山里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