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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八）潇溱：归途
一个有着华丽装饰的大门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好像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所引领着，身体不由自主地靠近它。
慢慢伸出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推开了它。
金色的光芒如流水般倾侧而出，早已适应一片黑暗的眼睛完全承受不了这种程度的光，即使用手臂遮住双眼，却仍然感觉到眼部的刺痛。
过了一阵子，金光渐渐消失，我看了看门外，那是一个充满朝气的庭院。
「戕子魂，你输了。」听到一个很稚嫩的声音，扭头望去，发现两个孩子面对面站着，其中一个用剑指着另一个的额头，嘴角挂着浅浅的的笑容。
「第二百零七次。」另一个孩子微微一笑，松开手，剑从他的手上滑落。
「可是，小溱，别忘了我们比过多少场呐。」他将头微微侧偏，笑着说。
「不就两场嘛，下两次我一定赢回来！」他不服气地说。
「拭目以待。」
好熟悉的场景。
零碎的记忆片段浮现在脑海，若即若离，明明很近，却无法触及。
身边的景物迅速转换，无数的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画面。
「澄，你将来想干什么。」还是那个少年，只是长大了许多，他与另一个看似同龄的人坐在大树下，突然开口问他。
「我吗？还能干什么，既然生在了这里，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吧。」「澄」说。
「一定只能在这里是吗……」「溱」缓缓低下头，又像在和「澄」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辅佐世子，这是我们与生俱来的责任啊。」「澄」看着蔚蓝的天空，笑了笑，是。
「……」
「那，溱你想干什么？」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澄」转过头问他。
「我啊……不管是谁，只要有能力平定天下，我就跟着他……」「溱」的声音很小。
「这样啊……那么，世子变成你说的人哦。」「澄」站起来，说。
「澄……」
画面再次跳转，这次是一片夜幕。
「他是生是死关我什么事？」一个羽扇纶巾的男人站在桌前，看着油灯中跳跃的火焰，说。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君上，你……」另一个人拍案而起。
「我没有那个义务，也没有那个能力。如果你想，你可以去，送死别拉上我。左丞相大人，恕在下身体不适，需要及早休息，不送了。」
「……好！」
「哦，对了，想必大人你也看出来了吧，君上他，把我们当成了主谋，你可别被他误杀了。」
走到门口的男人愣了一下，旋及又立即向前。
「呵，君上……」屋里的男人笑了笑。
画面随着那个走出去的男人移动，又回到了初始的那个庭院。
「溱。」男人走进一个房子里，叫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父亲？」仍然是那个孩子，听到喊声，立即站起来。
「右丞相已经决定好了，你记着，一定要保护好世子和自己。」男人留下一句话后，走出了房间。
「右丞相……子魂……」溱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
「不过啊，子魂，我们的比试似乎已经是平局了吧？那么这次就来一决胜负，看看谁才是雨国最强少年剑客。」溱的眼中一道金色的光芒。
雨国？……
画面跳转。
一片战火，倾刻之间即有无数人倒在地上，真正的尸积如山，血流成河。
「子魂，你为什么救我？」角落里，溱看着眼前的人，说。
「右丞相大人他，只是怕君上多疑啊……」子魂答的文不对题。
溱愣了一下，旋及似乎懂得了什么，他抓住子魂的手，看起来好像很激动。
「我就知道，你不会做叛党的。」溱说。
「君上和世子还有很多事没做，就这样去了也是天理难容呐。走吧，世子还等着咱去找他呐。」子魂说。
「好。」
感觉记忆仓库中有一扇门的锁被剔除了。
这一次，是一个悬崖。
「潇溱公子，我劝你还是乖乖跟我们回去，免得我们动起手来伤了你。」悬崖之上，一队士兵正在向之前的少年逼近。
「你们休想！」潇溱慢慢后退，已经抵达悬崖的边缘。
潇溱看了看悬崖，深不见底。
「怎么样？潇溱公子？还是和我们回去吧，相国不会亏待你的。」领头的人笑着说。
「不会亏待我？」潇溱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可惜啊，我不稀罕呢。」潇溱将剑插入剑鞘。
「你！」
「你给我记着，我潇溱，死了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潇溱向后躺去，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线中。
「搜查崖底。」
人都离开了。
「潇溱……」这个时候，一个人出现在面前。
「啊？」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我回答了他。
「看到了吗，那就是你的过去，你一直想找回的过去。」他墨绿色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叫潇溱呐……」眼神变得空洞。
「记住你的理想……」那个人拉起我的手，将一柄剑放在我的手上，那正是我的苍焰剑，只是，似乎有些不一样。
「去做你该做的事……」他的声音变得飘渺而虚无。
「等……等等！」
「等等！」猛然惊醒，才发现原来刚才那个是梦。
汗水顺着脸颊流下，明明已经是炎夏，却感觉凉意。
手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苍焰？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
仔细审查，却没有发现异常。
错觉吗？
正准备放弃，突然看到剑镡上的那可天蓝色的宝石，里面的字……
星·苍焰。
不对啊，我记得我的剑是唯一一柄紫字名的剑，这是……
唯一一柄？为什么我会这样觉得？
银色的字体在朝阳的照射下仿佛被染成了金色。
猛然想到刚才的梦。
我的过去……
恍惚记得我是从浔国出逃的，而这里，似乎是极。
敲了敲脑袋，又回忆起刚才，我似乎是在和一个叫赤真的人谈些什么，之后我去了书房，不知为什么在那昏迷了。
而且，在谈话中，他好像经常提到一个叫「戕子魂」的人。
梦里的那个？
睡意完全褪去，大脑恢复了灵敏，飞速旋转着，回忆着不久前的事。
当时在和赤真谈话的时候，他说的一大半我都听不懂，但我的大脑好像听懂了。似乎很矛盾的逻辑，但那一刻的感觉就是这样，大脑和身体是分开的。或者换一句话，大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就像在玩提线木偶一般地操作着我的身体。我就这样被「操纵」着，完成了与赤真的对话。
然后我走到书房，不知怎么的突然感到一阵眩晕。那一刻我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个手持银笛的人，向我缓缓走来。
向记忆更深处挖掘，找到了最早的记忆。
那一次，也是从梦中惊醒。不同的是，那一次醒来的时候，我浑身是伤，旁边有一个青年，是他和他母亲救了我。后来，我了解到那个地方是雨国领地，光淇，那一带的人都姓光，淇江从那里流过，所以叫光淇。那个青年，叫光仲。
原本想在那个地方度过一辈子，可是这也只是个奢望罢了，因为我，引起了光淇的屠杀，光仲的母亲也死于非命。
刚回到栖身地，就看到光母躺在地上，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暗中救下了光仲，随后，我看到了那张缉捕我的通缉令。
脑子里完全没有这一类东西的概念，但那一次，我认出了它，必杀令，只有雨王室才能发出的命令，就算翻遍雨国，也要杀了那个被通缉的人。而且，宁杀错，不放过。
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一个这么小的孩子能让他们出动必杀令，我也不想明白。
光仲走了，我想去找他，他一个盲人根本不可能在这生存下去。他救过我，我也想救他。
可是，当我顺着他逃走的方向追去时，他早已不见身影。
前方大概百里的地方有一座小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我进入了城池。几天过去了，却仍然没有找到他。
他还在的几率不大了吧……
雨国对吧，你们等着，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们颠覆。滥杀无辜的政权，原本就不应该存在。
坚定了信念，离开这里，在边境上遇到了劫匪。
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东西只有苍焰。
可是他们似乎不劫我这个年纪的人的东西。他们说了一句什么话，不是用官方语言说的，听不懂，现在回想起来，应该是要把我拿去卖了，最底层的社会这样也不奇怪。
被送到了泫国。
说起来也是很荣幸，竟然被泫国公雨建的重臣泫彦给「劫」过去了，说来也是可笑，不过不管怎样，我还是进了泫彦的府上。
他让我陪着一个叫木庭铭的人，据说是他外甥，年纪和我差不多大，就算我再怎么对被劫来劫去这件事不满，迫于形势也只能按照泫彦的意思来了。
被泫彦的人带到木庭铭的房间，那时候他正在擦拭着他的剑，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了我们一眼，然后继续低下头。
「什么事？」他的语气很傲慢。我抬头看了看泫彦派来的人，他没有什么反应，似乎是已经习惯了木庭铭的傲慢。
「泫大人说了，以后就让他陪着你。」那人将我拉到木庭铭面前。
「他？这个月来已经是第三个了。」木庭铭看了我一眼，然后将视线转移到锃亮的剑刃上。
「这小子不错，能陪你耍几下。再说了，这不是当日你自己的选择吗？」他丢下最后一句话，走出了房间，并顺带关上了门。
房间内只剩木庭铭和我。
「名字？」他首先开口。
「潇溱。」
他站起身，直视着我的眼睛。
这时才有机会近距离的观察他。这人长的倒是挺漂亮，看着也是文质彬彬，乍一看还真是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当然，也只是乍一看罢了。
「你是这个月来的第三个人。」他将手背在身后，说。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但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木庭铭，冰国人氏。」这一刻他的声音很爽朗，完全不似之前那么低沉，巨大的转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
「嗯，我知道你，雨国人氏，潇溱。」
「我这里有一个规矩，想进来就必须和我比试一场，输了就是死。」他的语气很平淡，这一刻在他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某个人的影子。
「比试什么？」懒得去细想，费脑子的事想多了死的早。
「还能比什么？」他看着那柄剑，说。
「如果我不比呢？」
「你没有选择。」
「呵……」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吧。
跟着他来到院子中，他做出一个「请」的手势，我拔出苍焰，向他冲过去。
他笑了笑，手中的剑迅速提起，略微旋转一下，迎上了苍焰。
……
……
……
我赢了。
当他手中的剑被我踢落的时候，我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感到眼前有些迷迷糊糊的，不过还好，没什么大碍。
不管怎么说，可以活下来了。
木庭铭似乎对我有一种特殊的信任。一开始并不这么觉得，直到有一次，无意间听到两个下人的对话。
「也不知道木庭公子到底是想怎么样，竟然这么相信那个新来的小子，我们在这里干了这么久了，他还是不相信我们。」
「嗯？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知道？也难怪，木庭公子对下人一向严厉，你没进过他的房间也不奇怪。」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
「木庭公子从来不会让人站在他身后四尺以内的位置。还记得那一次吗？有个孩子，好像是叫妥什么的，想和他开个玩笑，从背后吓他一下，结果离他还有大概四尺远的时候，公子突然反手一扣，硬生生把他给掐死了。」
「嘶——还有这事？」
「可不是吗？据说后来公子自己都很伤心呢，毕竟那孩子陪了他将近一年啊。」
「那照这么说，潇溱他……」
「那一天晚上，泫将军让我送盒糕点给公子。走到公子房间的廊道上，发现公子站在门口，好像是在看院子里的什么东西。这个时候潇溱从房间里面走到公子身边，公子什么反应都没有。」
「说不定是公子故意把那个上次那个孩子掐死的呢？」
「唉……和你说不清楚。」
接下来的就没有继续听了。当时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木庭铭他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以后还是小心点的好。
但木庭铭好像对我这种刻意远离他的行为很不满，过了一阵子，他就让我离开了泫府。
真是搞不懂他。
也不记得我是怎么跑的，只知道那一路上我无数次徘徊于生死，最危险的那一次，破碎的木块刺入胸膛，离心脏仅有两根手指并起来的距离。
最后只觉得能活下来真的是一个奇迹。
一路上跌跌撞撞，终于来到浔。
泫彦和我说，只有浔国公天祎能帮我。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但
除了相信他，我别无选择。
当我正在苦恼着要如何见到天祎时，泫彦来了。
据说他是奉国君之命出始浔，但总感觉不像那么回事。
结果总是好的，我见到了天祎，泫彦对天祎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天祎就让我待在他身边。
虽然说自由没了，但总算不用过那种颠沛流离的日子了。天祎对我很好，但我对他仍然有戒心，感觉他答应收留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那一天，无意间听见天祎要进攻泫，有那么一瞬间，我愣住了。
泫……泫彦……木庭铭……
「泫彦？他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听到天祎的声音从房内传过来。
欠下的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增加了。
第二天。
还是太幼稚了，竟然以为在卧室里他会毫无防备。
刺杀国君，失败的下场只有死路一条。
看着那些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我莞尔一笑。
这次总算可以解脱了，不过，我似乎让你失望了。
缓缓闭上双眼，静待死亡的来临，却听见惨叫声，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被人拉出了寝宫。
那人将我放在一匹马上，然后匆匆离去。从头到尾我都没有清楚地看见过他。
不过既然有活下去的机会，也不能浪费了。
骑着马一路狂奔，也不知道方向，反正只要远离这里就好了。
还记得那个宿命地点，淇山，就在那，我被浔太尉栩战追上了，险些毙命于此。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那一次摆脱栩战后，第二天凌晨，选了一条和他前进方向不同的路，告别当夜收留我的栩氏兄弟，继续赶路，一路上顺利得几乎让我以为我在做梦。
也许是因为在天祎身边帮助过他出谋划策，这次到达的极国的国君栩茨直接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带一万人支援浔极战场，一个叫「悦」的城池。
出色地完成了任务，摧毁浔国七成的兵力。栩茨很高兴，让我去主战场特莱塞支援。
赢了这一仗，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些了吧。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大战已经持续很久了，看着悦城外的黑色的血迹，呕吐的欲望在不停地翻滚。
「接下来的才是真正的战争，溱，你到目前为止见到的，根本不算什么。」栩真，也就是摆脱栩战的当天夜里收留我的栩氏兄弟中的弟弟，面色平淡地看着一切，淡淡开口道。
「我知道……」我轻声回答。既然是当今两大国的主战场，当然不会像其他地方一样。
「嗯。溱，一定要活下去啊。」栩真笑了笑，独自离开了。
活下去？
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尸横遍野……
两国最精锐的士兵都汇聚于此，战斗异常激烈，没有预备期，直接进入白热化。
经历过生死，才能更加明白生命的珍贵。看着无数的生命在一瞬间流逝，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该结束了吧……这种摧毁生命的东西，该结束了吧……
既然无法停止，就让我潇溱来终结这一切吧。
说起来也还得感谢天祎，他告诉我浔极战场最主要的毛病，就是主帅不和。只要抓住这一点，就有可能成功。
「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吧。」听着浔退兵的消息，下达了最后一个命令，我无力地坐下。
总算是赢了，特莱塞的人可以摆脱战火了吧。
班师回朝了。
栩茨给我封了个将军，我也搞不清楚他们这边的军衔等级，反正我是有地方住了。
过了一阵子和平的日子，赤真来了。
然后……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对，为什么他能找到我？极又怎么可能让一个毫无身份的人随便进入将军府？
大脑彻底清醒了。
赤真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他现在应该还在极，我要去找他。
打定主意，站起来，立即向外跑去。
果然，在城门处找到了他。
印有大大的「玓」字的棕色旗帜在远处飘扬着，看来我的猜测没错。
他也看到了我，找了个借口离开队伍。我们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会面。
「潇溱，你可算是醒了。」他说。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想和他扯别的，还是早些切入正题的好。
「我？溱，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不，我知道我是雨国左丞相潇封的儿子。」
「雨？它已经不叫这个名字了呢。」
「什么意思？」
「你现在还能找到雨国吗？溱，那一次跳下悬崖后，恐怕你不只是摔到脑袋那么简单吧？」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你不想回来，就算了吧，毕竟雨莘手下也不止你一个能人。」
「赤真，你说清楚。」
「我也是时候该回去了。潇溱，有些事不是你忘了，而是你根本不愿意回忆起来。」
赤真走了，随着玓的队伍，消失在我想视线中。只留下一堆话，让我独自琢磨。
难道我还回忆得不够彻底？
不过，仔细想一下，我似乎真的在逃避着什么呢。
一直不愿意面对记忆深处的那一层，曾经有无数次机会我可以将它发掘出来，它在大脑中出现的时间很早，但我一直不愿意触碰它，没有特殊的原因。
但这一次，就算是为了当年那些伙伴，试一次吧。
触碰到那扇被我刻意安置在角落的记忆之门，潮水般的片段喷涌而出，看到了心灵深处的事。
……
莘，原来你还活着啊。把赤真派来，你真的很想让我回去？不过，可惜了，我有自己的想法。父亲为你们而死，我们潇家为你们做的够多了。
你不是我要追随的那个人。
弄清了一切，我也就可以开始我的理想了吧。
「做你该做的。」那个人的声音在我脑海中浮现。
启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开始活跃于朝堂，参加一些政治斗争。除了累了点，日子过的还是挺好的。
那一天，一个人进入我的府内。
「戥玄澄。」我认出了他，故雨国戥玄家次子，戥玄澄。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潇将军还知道在下，真是受宠若惊啊。」溢于言表的嘲讽让我感觉很不爽，但还是忍住了，他从小就性子直，让让他就好了。
「想必你这次亲自来访是有什么事吧。」忽略他的话，我摆摆手，示意下人上茶。
「潇将军，我这次来只是为了告诉你，雨莘的确想让你回去。」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说。
「雨莘？哦，你是说濂莘吧？呵，亡国之君，我潇溱怎么会去帮助他。」接过下人递过来的茶，放在他面前。
「你难道忘了当年先主与左丞相、雨莘和你之间的情意了吗？」他无视茶，有些歇斯底里。
「父亲为先主而死，还不够吗。」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冷如冰霜。
「这就是你的理由？」他突然笑了，笑的很美，只是没有丝毫快意。
「澄，别人可以不理解我，但你不行。」我站起来，说。
「我不行？你别把我和戕子魂那个变态弄混了。」他淡然一笑。
「不，澄，子魂他太过复杂。只有你才是我真正相信的人，也只有你才是我倾诉内心的对象。我和你说过，我想终结这场大乱。」我摇摇头，想到戕子魂那个人，就感到有些头疼。他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我和他相识之前的事，而且，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感觉到他很奇怪。
「你是？」看见站在右丞相旁边那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儿童，我疑惑地开口问道。之前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他？
「戕……子魂。」他微微一行礼，道。
「戕子魂？这个名字好像很恐怖欸。」我歪着脑袋，说。既然和右丞相同姓，又和他站在一起，就应该是他儿子吧，不过右丞相有儿子吗？而且他在说「戕」这个字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担心什么。
「潇公子果然聪明伶俐，不过名字只是代号而已，不必过于在意。」他的声音很稚嫩，却很低沉，而且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直都在刻意躲避着我的目光。
「诶？不过好像真的是这样呢。」
「潇丞相，若是没有什么其他事，在下就先告辞了。」这时，右丞相开口了。
「嗯。」父亲点了点头，带着我继续向书房前进，右丞相也向我后方的阁楼走去。戕子魂和我擦肩而过，我转过头看了看他，发现他一直注视着前方。
「戕子魂，下次再见一起玩啦。」我对他说。
他停了一下，点点头，又继续向前走。
「父亲，那个戕子魂好奇怪欸。」我拉拉父亲的衣袖，说。
「小溱，有些事不是你该在意的。」父亲摸摸我的头，说。
「啊嘞？」
「所以？潇将军，你想跟随一个有能力平定天下的人，这点我知道。潇溱，你从小就不喜欢战争。你说过，你学剑不是为了战斗。」
「没错，我不喜欢战争，我要终结这一切。很可笑对吧？但这就是我的目标。」
「不，你有这样的理想并不奇怪。我仍然是以前那一句话，世子变成你说的人。」
「那就证明给我看啊。一个亡国之君，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另一个目的。潇溱，希望到时候你们极国不要插手这件事。」
「等你们能活到那个时候再说吧。恕我身体不适，足下请归吧。」
「告辞。」
终于走了。
转身走入卧室，我拿起纸笔，写了一封信，然后将它放在一只羽幻的腿上系着。
「还是需要证据呢。」望着羽幻逐渐模糊的背影，心中泛起一丝波澜。
几天后。
「什么？锋国公乾璟？」我将视线从手中的信转移到栩茨身上，有些不敢置信地说。
「没错，乾璟要与我们联合，共同抵抗浔天祎的进攻。」栩茨说的风轻云淡，给我一种「这不关我事」的感觉。
「可是，乾璟他……」想起以前锋承诺与雨国同生共死，当雨即将覆灭的时候，他们却来落井下石。虽然说现在浔是对极有些挑衅的意思，但乾璟这种人……真的要和他联合吗？
「这就是我把你叫来的原因。潇溱，你有优势，这次行动由你负责。」
「诺。」
回到府上。
才反应过来，我居然被君上拐弯抹角地给鄙视了。
年纪果然是硬伤。
经过一番考虑，决定冒一次险。被乾璟落井下石，总比被浔攻打好。浔也是当今大国，要不是上一次他们出征时出现诸多意外，恐怕我也不会有机会再站在这个位置了。
目的地，特莱塞，启程。
话说回来，特莱塞这个地方也是多灾多难，这里的人民，他们摆脱战火还没多久吧。也难怪，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特莱塞都是兵家必争之地。
乾璟也真是「善解人意」，竟然又派出了我一个「熟人」。不过，他派这个人过来到底有什么目的，他就这么不在意这次联合吗？
「潇将军。」他进入仅有我独自一人的军帐，按锋的礼仪向我行礼。
「栩术，是你啊。」还礼，看着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栩术，内心升起一丝无奈。又搞了个小孩子过来，乾璟是不是智障啊。
「怎么？潇将军好像不太希望见到术啊。」他笑了笑，说。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感到有些奇怪。」我连忙解释。
「嗯？」
「当初你为什么要特地去淇山救我？」
「特地？潇将军，对你来说是特地，但对我来说，那只是顺便。」
「这么说，你也是最近才去锋国的？」
「不，我一直在锋。」
「那你上次是？」
「潇将军，此事……不好说啊。」
愣了一下，旋及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不过，潇溱，你真的不认得我了？」他抢先说了另一番话。
「你不就是锋国的栩术吗？」一头雾水。
他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搞不懂……
接下来，着手提高特莱塞的防御力。浔国虽然经过了几次惨败，但整体实力丝毫不减，轻敌的后果就是死。
很幸运，上天站在我们这边。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几天之内就乌云密布，接踵而至的是倾盆的大雨。特莱塞地势较高，雨水倒是没什么影响，只是苦了外面那一群浔兵了，每天都泡凉水澡。士气大落的军队丝毫没有战斗力，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胜利前夕。
「要不要回去呢？」栩术又像是在和我说话，又像在自言自语。
「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似乎需要，可是他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人了，就算回去了，又有什么用？」他就像没听到我说话一样，他继续轻声道。
「栩术，你在说什么？」我凑过去，看着他的眼睛。这个时候才发现原来他的眼睛这么漂亮，就像冬日黑夜中的寒星，甚至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寒意。
寒星……
！
好熟悉的眸子……
「没什么，只是……嗯，溱，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栩术的声音将我拉回来，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性格完全不像，怎么可能是那个人嘛。要知道，那个人可是出了名的阴险乖戾，怎么可能会像栩术这么彬彬有礼。
「溱，你会离开这里吗？」他想了想，说。
「离开？为什么要离开？」什么离不离开的，他又在说什么。
「明天你就知道了。溱，我先告辞了。」他走了。
什么鬼……不管了，反正都快赢了，睡觉去，这种时候必须养好精神。
被一阵嘈杂声吵醒。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从梦里拉出来。
刚准备怒，突然感觉周围有些不对劲，红光一片，还有一股很难闻的味道。
有人袭营？
赶紧起来看，一出去就看见一支箭从我面前飞过去。
刚准备组织人员，就被一个人拖走了。
「将军，别出声。」赤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第二天。
骑马站在队伍前面，借着晨曦的光芒，我终于看清了昨天晚上扰乱军营的那个人，栩术。
「栩术，原来是你啊。」我出奇地冷静，连自己都感到奇怪。
「溱，你应该明白，没有永远的盟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他骑马站在最前方。
「我当然明白，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其实啊，溱，我很欣赏你的呐。」他笑了，笑的很美。
「我也一样。如果不是因为立场不同，我们也许会成为最好的朋友呢。」我也笑了，笑的很开心，如果不是因为这种乱世的话，也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朋友呢。
「那么，溱，开始吧。」他将剑拔出来，指着我们。
「上！」他一声令下，人群如潮水向我们涌来。
我微微一笑，也指挥着军队冲上去。
……
一切都结束了，再一次尸横遍野，三国的兵力几乎全部覆没。我和栩术的剑都刺入了对方的身体。
「行了，你们俩别装死，快起来，否则待会收尸的人来了你们就笑了。」赤真的声音响起来。
「这种情况下，想找到我们也很难吧？」栩术从地上爬起来，拔出刺入他左腹的剑，说。
「就是就是，小真你太高估这三个国家的力量了。」我也站起来，拔出刺入我肩膀的剑，丢给栩术，栩术也将苍焰丢给我。
「溱，子魂，你们俩也真是会玩，还来真的，不怕失手被弄死啊？」赤真无语了。
「溱那么激动，要是我不刺他一下他能停下来？」栩术，也就是当年的戕子魂，拿出手帕将剑上的血擦干净，说。
「你还说，这么多天了有那么多我们单独相处的时候，你就不能在那种情况下说清楚？」提到这一段就气，这个戕子魂就是作死，那么多机会他不要，偏偏要挑一个这么危险的时机。要不是在最后一刻我看到他剑上的血天石和里面「玄罡」两个字，及时偏转了剑的角度，我们就可以直接去地狱见面了。
「不安全。」他说。
「怎么样？溱，要和我们回去吗？」赤真说着，指了指旁边的马车和一队士兵，说。
「子魂，你是和赤真串通好了的？」
「不，我也不知情。其实乾璟是真心和你们联盟，只不过那天晚上赤真来找我。哦，就是两天前。」
「所以你就答应了？子魂你真是没节操。」
「你有？我只是觉得世子他有智商，比乾璟好，也比乾璟有能力。」
「你从哪看出来的？」
「你也给世子写了信吧？」
「嗯，没错，这么说……」
「怎么样，和我们回去吗？」
我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特莱塞，落日的余晖照在特莱塞的表面。此时的特莱塞，就像一幅画，充满悲凉的画。
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却让他们陷入了绝望。
若是天下平定，就不会有这样的景象了吧？
看着赤真和子魂，我下定了决心。
「我们走吧。」
他俩会心一笑。
「溱，子魂，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