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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亮皎洁，自云端洒下银光，山村内外一览无遗。
风，狂暴肆虐，在天地间席卷，将死亡的血腥充满每一个角落。
村尾狭窄的空地上横七竖八倒满了人，有游龙门下，也有豹卫士兵，死者凄惨、伤者悲吟，观之无不黯然神伤。
赵扩一行已远，幸存的游龙门弟子又折返回来收拾残局。黑衣老者垂头丧气地跟在一个青年人身后，无精打采的眸子中不时流露出一丝怨毒，尤其看向那青年人时，怨毒之色更甚。
青年人魁梧壮硕，在大队黑衣人的最前端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游龙门弟子搬运尸体、收拢伤者，直到战场打扫完毕，才冲黑衣老者道：“卫老辛苦了，贵派伤亡惨重，在下深表哀念，但你们竟让嘉王如此轻易地逃掉，是主公有新的指令，还是卫老指挥失误？”
黑衣老者冷哼一声，并没有接话，从微微颤抖的双手不难看出，他在强忍着怒火。青年人似无察觉，又轻咳道：“在下率队自村口杀至村尾，将附逆者歼灭大半，是何等不易！早知卫老拦不住嘉王区区十数人，还不如当时由在下动手呢。”
听他故意把“数十人”说成“十数人”，黑衣老者再也隐忍不住，厉声道：“你还有脸指责老夫？别以为老夫不知，那宋义勇受伤被俘后，鹰卫根本没有再抵抗！而你，从村口到村尾不足百丈距离，竟用了将近一刻钟的功夫，你敢说不是故意为之？”
“卫老何必恶语相向？”青年人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贵派结出“游龙缠天”大阵，在下怎敢冒然赶来抢功？”
“好好！好！”黑衣人须发贲张，指着青年人鼻尖，道，“你不否认自己故意延误战机便好！他日见到主公，休怪老夫实话实说！”
青年人无所谓地耸耸肩，嘿然道：“卫老自便，不过你还未回答在下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黑衣老者有些错愕。
“你……”青年人拍拍额头，夸张地叹了口气，“嘉王逃得如此轻松……”
“住口！”黑衣老者怒不可遏，“数十游龙男儿热血未干，你最好把‘轻松’二字给老夫收回去！”
“好好，”青年人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改口道：“嘉王遁去，是主公故意为之，还是‘游龙缠天阵’确实困之不住？”
黑衣老者脸颊一阵抽搐，许久才颓然道：“老夫无能，虽尽全力阻击，但仍不是嘉王护卫的敌手，以致弟子损失过半，功亏一篑。”
“如此说来……”青年人脸色微变，顿足道：“卫老怎不早早说清？若走了嘉王，主公一旦怪罪下来，谁能担当的起！”说着冲身后的大队黑衣人一挥手：“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务必生擒嘉王！”
“等等！”黑衣老者忽然横跨半步，拦住青年人，指了指旁边被捆绑起来的豹卫伤兵，道：“这些人怎么处理？”
“在下怎敢做卫老的主？”青年人双眼微眯，阴森森地道：“不过在下倒愿意给卫老一个建议，宋义勇和他手下的鹰卫都押在不远处一个小院里，卫老若嫌麻烦，不妨送他们个痛快。”说罢再不耽搁，带着那数百黑衣人浩浩荡荡奔往后山。
望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黑衣老者目光闪烁，神色变得极为古怪，若此刻有人站在他身边，便会发现他手中紧紧捏着一枚铁制的暗器，看形状有些像……门钉！
方才二人的谈话，一干游龙门弟子自然都听的真真切切，无须黑衣老者吩咐，都纷纷拾起地上散落的兵刃，咬牙切齿的冲豹卫而去。
刀锋祭起，寒光夺目。
豹卫士兵紧闭双目，绝望的等待着死神降临，忽然，黑衣老者暴喝道：“住手！”
众游龙门弟子一脸不解，不过仍缓缓垂下了手中的兵刃，黑衣老者走到一名豹卫士兵面前，问道：“告诉老夫，你多大了？”
那豹卫显然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下，小声道：“十……十九。”
“正当年啊。”黑衣老者摇摇头，看向空地的另一边，在那里，整整齐齐摆放着二十六具游龙门弟子的尸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沉声道：“他们何尝不是呢？年纪轻轻，却壮志未酬身先死。”
闻言，他背后那些弟子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一个弟子迈前一步，大声道：“为了主公大业，我们都不后悔！他们的死重于泰山，值了！”
“不，你错了。”黑衣老者长叹口气，“他们不值，至少今天死得不值。”也许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黑衣老者苦笑一声，道：“将这些豹卫带去小院。”
“真放过他们？可这些人是我们的死敌啊！”方才那弟子迟疑道：“何况小院还有许多鹰卫，而咱们只剩这十几个人而已，万一……”
“各为其主，何谈死敌？”黑衣老者意味深长地看了那弟子一眼，“走一步算一步吧，老夫今天有些累了。”
叹口气，他想了想又道：“既然没有时间让本门弟子入土为安，你们拆些木屋，送他们一程吧。”
“是！”众弟子躬身领命，分出数人从陡坡旁拽起那些抓索挠钩，利用上面的绳索将豹卫士兵捆成一串，其余弟子开始动手拆除附近的一幢木屋。
不多时，大火熊熊而起，烈焰翻腾，飞快地吞噬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那些尸体曾经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然而，等再过些时日，有多少人还会记得他们？
黑衣老者、游龙门弟子、豹卫士兵，所有的人面露悲戚，为逝者？还是为自己？恐怕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许久、许久，当最后一具尸体被丢入火场，黑衣老者拭了拭眼角浸出的泪渍，正要招呼众人离去，忽听弟子中发出一阵惊呼。
黑衣老者转身望去，只见一群人慌慌张张的从村子跑出来，看穿着竟是曾在村口阻击，早已被看管起来的鹰卫，而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赫然正是鹰卫都虞候宋义勇。
借着冲天火光，黑衣老者与宋义勇两厢对视，同时惊叫道：“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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