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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大善人
石勇此时也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大爷，这小鸭子，哪里值得了八百文？”
“不值八百文？那好，你让我这鸭子活过来，我分文都不要你赔！”
“这……”
到这个时候，西门卿已经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是同行竞争，故意恶心对方的客人而已。
都说同行是冤家，阳谷县就这么大，人口数量有限，消费的能力也有限，粮食这种东西，你家多卖一斤，我家必然就少做了一份生意。竞争是不可避免的，只是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惩罚对方的客人，未免太过分了些。
这种事得管管，更何况这般闹下去，不知道闹到何时，路又会堵到何时？他等得，可家里的病人等不得。
西门卿正想站出来仗义执言几句。却听得一阵喝道声：“都让开，都让开，夏大人过来问话：这么多人堵在路上所为何事啊？”
人群一阵混乱，抢先出来三五个捕快，后面又有一个骑驴的官人下了驴，走将跟前。原来是夏县丞到乡下巡视回城，见路被堵死，就着人过来询问情况。
人群闪开一条缝，夏县丞走了近来。
夏经做官多年，自然有些气场的，不怒自威，人群中的喧闹声都停息了下来，一片安静，大家都想看夏县丞怎么断案。
“怎么回事？”
李富绅拱拱手道：“回夏大人的话，这乡下人踩死了小人养的一只鸭子，小的让他赔钱，谁知他却说自己没有钱，不肯赔我。”
夏经皱皱眉头，看着那小伙子不悦地道：“年轻人，既然不小心踩死了别人的鸭子，就该赔偿别人才对。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不讲道理，那阳谷县岂不乱了套了？我这个负责治安的县丞不是白当了。小伙子，我劝你还是赶快赔偿了鸭子钱了事。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轻则打你二十棍，重则断你个扰乱治安的罪，送进大牢了关上三五个月，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夏经的话音刚落，人群哄地一声炸开了锅，一片哗然。闹哄哄地说什么的都有。
宋代，是中国整个封建王朝中罪自由的时代。言论上有一定的自由度。因言获罪的事几乎没有。对于朝廷的官员，人们尊敬是一回事，但是如果当官的做的不对，人们还是可以议论的。
众人议论些什么，闹哄哄的，他没有听清楚，可是以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出：自己方才只听一方之言便下了结论，犯了偏听偏信的错误，下的结论太草率了。
夏经正想再问问详细情况，那个小伙子扑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道：“请大人为小民做主，小民不是不愿意赔，只是这位老爷，要的太多了。”
夏经这才明白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他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详细说来。如果说的有理，我一定为你主持公道。”
“小的叫石勇是十二里河人，小的爹爹近日突发急病，请了先生来看过，先生不肯下药方，只是吩咐小的说：老人想吃什么就满足了，不用忌口了。爹爹也知道自己时日不多，说老听别人说白米饭就肥肉吃起来特别香薷，就想尝尝白米饭是啥滋味。小的就凑了几百钱来城里买米，不想，走的匆忙，踩了这只小鸭子。这么大的小鸭子，买一只也就三文钱，他硬要我赔偿他八百文，小的如何赔得起。”
夏县丞面色不善地看着那李富绅道：“李员外，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这小鸭子，能值几个钱，你居然狮子大开口，要八百文，这不是仗势欺人么？”
李富绅朝夏县丞拱拱手施礼道：“夏大人，你有所不知，这小鸭虽小，却不同寻常，这小鸭是知县夫人养的鸭子所孵化出来的，亲自交于小人代为饲养。这鸭子现在虽小，小的养上一年两年，即可长大生蛋，蛋又能孵化成小鸭，如此往复循环，不知道将来能生出多少蛋，孵化出多少鸭子来。我见此人衣衫破旧，不是有钱人家，看在左邻右舍的面子上，大施善心，才要他赔八百文。否则，按刚才所算，八百文？哼，只够个零头！”
“这……”
夏县丞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是在暗示这店后的真正主人是李知县。
他向来与李知县关系不好，无奈对方品位比他高，而且还是隶属于文官体系，不是他这种从武人中爬上来的人所可相提并论的。
如果得罪了李知县，县官不如现管，这李知县可既是县官又是现管，给自己穿个小鞋还不是轻易而举的？
更何况，现在这李富绅振振有词，满口道理，听起来似乎也不无道理，可细想却觉得不妥，不合情理。但到底该怎么反驳才能让对方哑口无言，自认理亏？
此事牵扯到上官，他又不想迎奉李知县，又不想得罪上官，又找不出对方所说道理的漏洞，无法辩倒对方，此事真不好处理。
夏县丞这样想着，一时间有些头疼：真是左右为难。
西门卿道见夏县丞皱着眉头迟迟不肯下断语，情知他无法做出一个能说得过去的断定。他又急着回府，不能就这么在这儿耗着，于是，西门卿上前一步道：“夏大人，恕小民无礼，这等小事，是非曲直跟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明摆着的。有什么好为难的。不如让小的先给他们评评理……”
“去去去，一个小屁孩，懂什么是非曲直？一边儿和尿泥玩去。”李富绅见西门卿站了出来，知道这小子向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夏县丞还没有开口，他就先不耐烦的想将西门卿轰走。
西门卿笑道：“你急什么？你有理还怕人说？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我觉得你刚才算的帐就很有道理。鸭生蛋，蛋孵鸭，这一只小鸭子可不是一只简单的小鸭子。它代表的是一群鸭子。你只要他赔八百文，只相当于四只大鸭子的价钱，已经太便宜他了。你还真是心地善良的大善人。”
李富绅见西门卿直接表明了立场，说他先前说的有理，也不再出言赶西门卿了。只是那一声大善人，听起来还真有些怪异，不过，看在西门卿为他说话的份上，他厚着脸笑纳了。
李富绅满意了，夏县丞却不悦了，但看在西门卿向来和儿子关系亲近的份上，不好过于苛责，只是沉着脸道：“西门卿，这是大人讲理断案，你一个小孩子休得胡言乱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