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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章叙叙旧
宋泽正犹豫着，忽然瞥见西门卿坐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心里顿时有了选择，道：“西门卿能学，我也能学！表老爷你等着，我这就回去跟我爹说去。”
宋泽说完，不等胡大夫再说什么，就出了学塾，带上几个跟班小厮一溜烟地跑去寻他爹爹宋雷了。
胡卓见爷爷三言两语之下又要开馆授徒，心里又不乐意了，站起来反对道：“爷爷，你又要收徒了？你以前不是老说家学不传外人吗？那胖子看样子就不是个能坐得住的，将来学医不成，反会平白损了咱们胡家的名声。”
其实胡卓担心的不是自家的名声，而是饭碗问题。
作为医术世家传人的他深知这个时代作为大夫的不容易。因为朝廷看重民生，多次向民间征求医方，并且厚待献方人，多次增修发行《太医局方》一书，并且按方制作剂丸，什么病吃什么成药，让看病变得简单可行。成药的推广，在全国内掀起了一股全民学医就医的狂潮，几乎凡是识字之人皆懂得开方治病。
天下那么多读书的人都可摇身一变成了可以开方的郎中，潜在的消费者都变成了潜在的竞争对手，而且愈演愈烈，这对他们这些靠医术吃饭的正牌大夫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最让人感到无语的是：当大夫的收入在渐趋下滑的同时，那些开药铺的，买成药的却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胡卓相信等不了多久，自己这些依靠病人吃饭的大夫们恐怕只剩下一个“大夫”的荣誉称号了。
现在形势这么不利，爷爷居然还松口收外人当徒弟，岂不是自断子孙财路？
自家儿孙自家知。
胡大夫自然了解胡卓这个往日里他最为骄傲的大孙子。聪慧过人，心思伶俐，医书背诵得好，草药药性也记得全……可是自从接触了西门卿后，把两人往一块儿一放一比较，才知道差异有多大。
胡大夫慈爱地看了胡大夫一眼，提点他道：“眼界很重要。”
眼界很重要？什么意思？是教训我眼界太低吗？爷爷，我都看到将来十年二十年后的趋势了，你还嫌我眼界低？
胡卓有些愤愤不平地想，他想反驳，但看见爷爷已经合上了眼，似乎在想事情，只好悻悻地应了一声“是”，坐下了。
胡卓感觉很不好：先前来一个西门卿，不想居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主，那一笔好字把他打击得差点崩溃。现在又来一个小胖子，虽说暂时还不知道他有什么过人之处，可是谁敢肯定不会是又一个天赋异禀的人？
学塾里又响起诵读声来。
到得午后时分，宋泽居然真的在自己老爹宋雷宋押司的带领下备了丰厚的六色束修前来拜师。
作为旁观者，西门卿第一次见证了古人的拜师礼。上香拜祖师，又敬茶拜师傅，最后才是训勉新徒。程序繁复，看得西门卿眼花缭乱大感新奇。后来他才知道，就这么一套程序还是简化过后的，要是严格按照古礼来说，还有很多的步骤要做。比如要有介绍人，要选择吉日，要下帖请见证人……
宋泽终于达成愿望，成了胡家私塾里就读的一份子，他显得很开心。不过他很快就乐不起啦了，因为他发现在私塾里不但辈分最低——和最小的胡升同一辈不说，而且学识也最低——连西门卿都不如，尤其是在大字上，更是望尘莫及。
而最让他气愤的却是胡大夫对他和西门卿的态度截然不同。胡大夫对自己尤为严厉，对西门卿几乎是放任不管。刚开始他还以为是自己刚来，先生特别照顾自己，等他弄清楚原委，知道西门卿不用学医，悲呼西门卿坑人……
不过好在这货体胖心宽，神经比较粗大条。心里的不愉快随着一通打闹吵嚷很快就掀了过去。
通过接触，西门卿发现这宋泽确实有着别人无法企及的优点：为人特别自来熟，大约由于人胖脸皮也比一般人厚实些，抗羞辱能力比别人强，倒也养成了记吃不记打的性格。
因为太过热情，尤其喜欢勾肩搭背动拉手拥抱之类的亲密小动作，简直快要把西门卿给恶心死，使他绝对无愧于死变态这个称号——而这个死变态却没有一点儿自知之明的觉悟。
随着西门卿骂了他几次死变态后，虽然不明白所谓的变态是什么意思，也知道这个称号可能带着些许的侮辱，宋泽也接了下来，一喊就答应。从此后这个绰号却几乎伴随了宋泽的一生——而有些时候却是带着一股别人无法企及的荣誉。
宋泽的来到，给学塾注入了一道新鲜的活力，他很快就和除了胡卓之外的人都打成一片。一到休息的课间时间，胡家院子里就喧闹起来。
这几日，通过宋泽，西门卿也对自己的过往有了更多的了解，了解的越多心越凉，光是被他欺辱过的咬牙切齿嚷着要自己好看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更别说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随时准备扑上来咬自己一口。
前路危机重重啊，这些天来西门卿在胡家私塾就读的事因为宋泽这个没上锁的大嘴巴，已经在阳谷县里传开了。那些曾经不对付的人，会错过报复自己的机会吗？
果不其然，这日傍晚下学后，西门卿主仆三人就被七八个流里流气的泼皮无赖光棍给堵在一条小巷道里。
来宝来旺二人见势不妙正想着一人逃开回去报信，也被拦了下来。只好紧张地挡在西门卿面前。
打头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三角眼，眼色有点阴森吓人。只见他从众泼皮中走出来，皮笑肉不笑地朝西门卿拱拱手道：“卿少爷，好久不见啊，听说你起死回生后失忆了，很多事都记不起来了，哥几个可是担心死了。很多次想要去府上探望卿少爷，可惜，我等身份卑微，连大门都进不去，甚至那门房也肯通报。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儿遇到卿少爷你了，哈哈，真是太好了。”
“你打听得倒是清楚详细。说吧，你是谁，或者受谁所托来拦我，有什么事？”
“卿少爷果然还是卿少爷，一如既往地爽快。小的叫邱三，人称三眼花长虫，受东门的何小姐所托，要我三眼花长虫千万把卿少爷请过去叙叙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