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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棋子</br> 回来了，又回到了这里..这座沉默的都市。
天空中不时飘着点儿小雨，整个老旧的小区雾蒙蒙的，染上了一层恍若未觉的浅灰色。柳卿颜没有打伞，提着比平常加长增宽了一号的网球袋独自在细雨中行走，雨幕微微润湿了他的衣裳，他将贴在额头上的碎发抚到一侧，露出一双略带迷茫的瞳。
雨中的城市格外沉默，沿着小区的马路一路走来，一个人影都没有，偶尔有辆沾了点儿泥水的车擦在柏油路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一路走来，沿路的风景缓慢的倒退，多年没有回来，就连这座被遗弃的老城都有了些许变化。
最初自己家住的平房早就被扒拉改成了拔地而起的办公楼，周遭的村落也变成了老城里较为繁荣的一片商业街。至于后来入住的那栋四五的福利房，同这个小区一起在那个雨夜中变成了废墟，听说在之后大半个小区都被扒掉重建了，变成了光鲜的新居民楼，不过想来光鲜的新楼现在也变得灰扑扑的，跟其他老楼一样罗列在这个老旧的小区里成为待拆的对象之一了吧。
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切筋断骨，切开了记忆断开了回忆。至于柳卿颜嘛，他不是不想忘，而是有些记忆埋藏得太深太深，早在那一天，仇恨就扎根心田，滋养了数十年的黑暗与凶戾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记忆中瘦弱的小树枝子已经长成了粗壮的老行道树，半死不活的站在这儿，被人早早地刷上一层白漆，显得阴阳怪气的，颇像个迟暮的老朽。是啊，没有人能够跑得过时间，跟回忆一样，这座城市也老了，老的不成样子了。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中他来到那里，入眼的是一栋灰扑扑的老旧居民楼，街道岔路林立，熟悉却又陌生，已然褪去了当年的简朴，可这陌生的一切都破破烂烂的，想来当年的光鲜已然在时光的消磨之中不复存在，转而化为附在青墙上的斑斑灰尘了吧。
那个存在于柳卿颜记忆中的“家”，就静静地埋葬在这栋房子下面。
哪怕是稳重如柳卿颜，见到此情此景也不禁唏嘘一声，只是悲伤的情愫注定不会在他闹钟盘桓太久，很快他便抛开脑中杂念，眼神一凝，略微抻了抻领子，将薄风衣领子竖起来，挡住了些许下颚，冒着风雨冲进楼去。
窗外的雨渐渐大了起来，失去了绵绵不绝的特性，变得尖锐变得锋利，万千雨丝如同锋利的锥子，席卷着狂风砸下，打到灰色的世界上，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而屋内却一片安详，马湘坐在暗黄色的椅子上，不安的望了望窗外，乌黑的云打着卷儿，窗外附上一层氤氲的水汽，一片雾朦朦的看不清。
他讨厌黑暗，所以他顺手拉开了灯（老式居民楼中大都使用悬挂起来的灯绳连接着高处的开关开关灯泡，需要用手往下拉一下），吊灯闪了两下，昏黄的灯光像一张网，网罗了整间屋子。
也许唯一一个和这老旧的屋子格格不入的就是桌子上摆着的一台崭新的Alienware(外星人)笔记本电脑。淡淡荧光之中，一个中英双文标注的英语学习网映入眼帘，淡黄色的主题下，是一行行英语学习技巧的分享和经验，不过马湘轻车熟路的绕过这些，点击最下角一行小小的链接：点击登录
输入了账号密码之后，又回到首页的最上方，不过马湘却看都没看的再次将页面拉到最下方，奇怪的是，往常其他网站登录后链接点击登录都会变成你的账户名称，这时再点一下就能进入你的个人中心，可是这个网站却不一样，最底下变成了个全英文的：ENTER
点击ENTER进入后，页面风格为之一变，由简约的淡黄色变成暗黑色，一条条猩红色的标题整齐而醒目的由上到下依次排列，没由得给人一种恐怖小说网站的即视感。马湘点了下最下方的REPORT，画面中央立即弹出一个对话框，马湘双手颤抖的打字道:
2015年10月1日，
已粗略划定魔族君主复活位置，并已渗入青莲大学驻东营分部，四组已准备充分，随时待命，详情见附件。
敲完一行字，马湘颤颤悠悠的添加了一个MicrosoftOffice附件，刚打算按下发送键，翻滚着的乌云中突然出现了一道紫色的光晕，几乎是在同一瞬间，紫光破云而出，浓浓的紫意涂抹了半边天空，炸开一声闷雷，，轰隆隆的声响吓得马湘浑身一颤，手一下子就拍到键盘边缘，将笔记本呼到一旁。
“呼..吓死我了，最近天天心惊胆战的都有点儿神经衰弱了。”马湘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自言自语的说。
“叮咚”他刚想按下发送键，门铃声就从门外响起，吓得马湘只打了个哆嗦，他先是像只肥硕的老鼠似的将身子缩成一团，似乎想要找个地方躲藏，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别无选择，于是他缓缓的把手伸向笔记本电脑下的桌子里，从夹层中抽出一把短刀。
他哆哆嗦嗦的抽开刀鞘，顺势松开了手，刀鞘顿时掉到桌子上，发出“咚”的声响，他勉强的双手握刀，摇摇晃晃的向门外走去，如果有人在这儿的话，定会发现他的腿跟面条儿似的。
他不是战斗人员，也没有那么恐怖的血统，他的血统已经很微弱了，微弱到可以忽略，这样的他连血契都不配拥有，所以他才只能当个隐藏在人潮中的棋子，等待着组织的启用。他本以为自己的一生也就这样了，挂个情报员的名字，拿着组织给的工资在这栋老房子里混吃等死，如果能的话还能找个劈腿的二手媳妇凑合着过过日子..
可这一天还是来了，埋下的棋子总是要启用的。从他接手了这个任务起，他的命，就不属于他了，亦或者说从他加入这个组织的那一天起，他的死亡就已经注定。
那一天组织上的人找上他了，这是他的第一个任务，成为四组的探子，搜集情报，现在任务完成了，只要他按下这个发送键，他的任务就完美的结束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迎接他的还是这栋灰扑扑的老房子，还有那尚未谋面的劈腿二手媳妇。
这把不锈钢的劣质短刀是他唯一的防身武器，平时都是摆在房间里，换个安心的，可是短刀短刀，生来就是战斗的，既然拥有着一把刀，哪怕你再软弱，都总有一天会握起它来，现在，就是他握刀的时候了。
“叮咚..”清脆的门铃声再次响起，外头的人好似已经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想要开门把自己杀死了吗？马湘这样想着，连刀都握不住了，短刀“咚”的一声掉到地上。他吓了一跳，赶紧蹲下将刀拾起来。
可是即使他握着刀又能怎样呢，他只是一个废柴大叔啊！别说是和拥有恐怖血契的那些怪物打斗了，就算和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壮年男子打他都不一定是对手。
他真得想说大爷饶命小的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小儿。
“先生！？您在家吗？我是查水表的。”清脆的铃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在铃声背后还有一个人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个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大概真的是查水表的吧，真是，自己太紧张了，真是，没什么的，这个任务都圆满完成了，结束了！我就是一中年大叔，怎么会有那种半人半魔的怪物窜出来杀我呢？
这么安慰着自己，马湘将手中的刀藏了起来，喊着“来了来了。”颤颤巍巍的跑到门前，从猫眼里一看，他不禁“呵啊”的惊疑一声，说：“你..你是谁？”
猫眼中楼道灯光昏暗，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男人套着满是雨水的黑色薄风衣，一手插兜，一手提着个加长加肥版的网球袋，湿漉漉的头发粘在额头上，清瘦的脸庞上却有着一双极其锐利的眼眸。
听到门后传来的声音，男人微微一笑，说：“我是社区物业查水表的。”一边抽出插兜的手，以极快的速度拉开网球袋，原来这个网球袋是特制的，里面倾斜着固定着一对大小太刀。漆黑的刀柄泛着白光，温度仿佛在一瞬间降低了几度，气氛凝重。
屋里昏黄的灯灭了。
停电了吗？不对！是怪物，怪物..终于找来了。还没来得及动作，长太刀便出鞘，像刺穿一张脆弱的白纸似的轻而易举的刺穿了铁质的防盗门，将防盗门和防盗门后的马湘贯穿。
马湘缓缓的低下头来，看着自己胸前不断溢出的血，心说搞什么嘛如果你是怪物的话根本不用这么做我直接就喊求饶把搜集到的情报和组织一起卖给你了啊。虽然这样还是会被组织杀死，不过总还有一线生机，这样..
长太刀“刺啦”一声从马湘的胸口拔了出去，溅洒的鲜血染红了青灰色的铁质防盗门。他缓缓的倒了下去，眼中满是恐惧和..不舍。
“喀拉”一声，一把短太刀亦贯穿了防盗门，双刀交错，往不同的方向一划，防盗门立即被斩成几块烂板子，“哐当”一声砸到地上，男人无声的走了进来，忽略了躺在地上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个惨白色世界的男人，径直搜查起来。
他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外星人笔记本电脑上尚未来得及发送出去的消息，用自己的手机备份了一份，发送出去，同时修改了MicrosoftOffice里的内容，并原封不动的关掉电脑，而后将这台昂贵的外星人笔记本一刀两断。
他像个杀戮机器似的完成了这一切，跃过男人尸身出去时，他顿了顿，看着马湘满是不甘的眼神，他似是恢复了点儿人性似的，帮他合上了双眼，而后拉了拉风衣领子，消失在楼道昏黄的灯光之中。
冰冷的空气之中，仿佛还存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