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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 正文 第一百四七章 八方风雨 催人惊疾

作者:张十三画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01-30 00:34:5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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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紫真站在紧闭的门外,院中鲜活景致也化不开她眉宇间的戾气,她微微侧首斜睨,向落后半步的锦袍老者问道:“这些时日,他都躲在房中?”锦袍老者神态如常,不疾不徐道:“自回来后,便是如此。”

    春紫真脸上陡然浮现厉色,微斥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亏本尊还将他扶上长老之位。”她这一怒直似夏日雷霆震慑,可锦袍老者浑然不惧,轻声解释道:“陈长老毕竟年轻,心志未坚,对吞灵蛊又太过依赖,乍然失去对他的打击着实不小。”

    春紫真怫然不悦道:“一味在旁门左道上下功夫,还成什么大事!”锦袍老者安静地淡笑不语,春紫真恍然想起什么,神色微动道:“易扇,你不用多想。”锦袍老者微笑颔首道:“您的本意,我明白。”

    春紫真不欲多做解释,回首望着房门问道:“要你查的消息如何了?”锦袍老者随即上前半步,身子向前微倾,低声将调查所得尽皆告之,春紫真垂目默然点头,沉吟片刻,淡淡道:“我进去看看他。”

    待锦袍老者告退离去后,春紫真也不伸手,直接伸腿向前迈去,身上自然流露一股真气震开了紧闭的房门。只见屋子里一片沉闷昏暗,北面靠墙椅子上坐着的年轻男子,垂首耸肩,死气沉沉,令她殊为不喜。

    陈清玄早闻屋外的动静却不愿相见,兀自躲在屋中,可春紫真就这般直接闯入,他也无可奈何,其素日积威令他不得不起身相迎。春紫真瞧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即刻蹿出一股怒火,然最后又勉强忍住,寻了旁边的椅子坐下,并未即刻出言训斥,冷淡道:“你也坐吧。”

    陈清玄有些惊诧自己幸免地长老的怒火,依言讷讷坐下,往日或天真或狡黠的神态尽皆不见,正值青春年少却见颓唐,吞灵蛊的遗失令他丧失了所有的勇志和锐气。春紫真开门见山道:“吞灵蛊在萧铜山手中。”

    陈清玄闻言蹭地站起身来,目瞪口呆地望着春紫真,心脏骤然停顿片刻,又是惊喜又是害怕,结巴道:“此……言当真?”春紫真平静道:“依你所述,吞灵蛊被鲜血封印,陷入沉睡。囚龙寺未曾寻得此蛊,而唯一逃下山的萧铜山恰好也会蛊术。”

    陈清玄登时精神一震,随即想起那个被自己斩去一指的壮汉,他不仅识得金线蛊,还难掩其觊觎之意,可见其确实是同道中人,万念俱灰的心顿时又活泛起来。春紫真料到他会如此,继续道:“你自小天赋异禀,是吞灵之主,旁人又岂能轻易占了去?”

    陈清玄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转而又忧虑道:“天下之大,何处去寻那萧铜山?”春紫真鄙夷道:“你真是糊涂了!吞灵蛊被血封印,他肯定要想方设法解除封印,以便灵蛊认主。你说他会去哪儿?”

    陈清玄眸子一亮,脱口道:“苗疆万蛊山!”春紫真眸眼微眯道:“这一次去苗疆夺回吞灵蛊之后,你得想个办法让自己永远不会再失去它。”陈清玄微微有些失神,他的确需要采取某些手段永久地留住吞灵蛊。

    春紫真忽然寒声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陈清玄想起囚龙寺中自己惊惶逃走,大觉屈辱不堪,咬牙恨声道:“只要我找回吞灵蛊,我一定要让囚龙寺寸草不生!”

    春紫真眸影里是淡淡的不屑,另道:“你此回也不算无功,囚龙寺虽然秘而不宣,但福灵老和尚肯定是死了。”陈清玄顿觉痛快,春紫真接着道:“张元宗、巫千雪、张水衣三人,已经离开火焰岛,朝苗疆去了,你去后便宜行事。”

    *****

    张元宗携巫千雪和张水衣离开火焰岛,欲前往花家认祖归宗。若是将来中土不幸万劫不复,那么她们至少也能同亲人相见。在这之前,藏剑阁的弟子也陆陆续续被遣离,可就在这个时候,简文鼎被杀死在房中。

    不管简文鼎曾经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是张元宗打心底里依旧把他当做自己的叔叔,他是那么无私而深沉地爱着自己的娘亲。如今他僵冷的尸体斜靠着床沿,脸上是弥留的微愕,身下是一片黑紫血地。

    张元宗心中有些难过,他曾想保他一命,所以当日才会出言挡下晏无情,以期来日还能回旋,可如今他还是死了。很多人会第一时间怀疑张听柏,可瞧着本尊却毫不在意,反而有些狐死兔悲道:“他坏了族中大事,他们绝不会放过他,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快。”

    简文鼎之死令严峻的形势增添几分惶色和不宁,一时之间敌友难辨,心中块垒。因五行周天剑阵的护佑,火焰岛可谓固若金汤,然而没想到简文鼎会死得这般轻易,难道蓬莱真得无孔不入吗?不知身侧还隐藏着多少阴冷的剑锋。

    简文鼎的致命一击是胸口的剑伤,伤口深入心脏,却又薄如一线。卫承景仔细检查伤口后,分析道:“凶手使的是一把薄如蝉翼的软剑,根据尺寸、出剑角度和伤口特征,阁中没有这样的剑。难道是蓬莱潜入的人?”

    张元宗暗暗思虑,道:“自剑阵圆满后,蓬莱几乎没有遣人入岛的可能性,凶手很有可能之前便在岛上。这几日贵阁一众弟子离岛,便于凶手趁乱杀人后退走。简叔虽然被封了经脉,但眼界犹在,凶手出剑一击而中,可见是个剑道高手。”

    若藏剑阁弟子中真有蓬莱的奸细,那么此次尽皆遣散出岛,倒也消除了一桩隐患。凶手为何一时无法查明,而如今局势也由不得他们将精力耗在此处,只得即日择地埋葬了简文鼎。在张元宗请求雪鸿前去接应晏无情后,他便带着巫千雪和花未眠前往南疆。

    途中,三人也不刻意躲避蓬莱的眼线,但他们心绪却各自有些沉郁。张元宗因简文鼎之死难免失愉,巫千雪因过去的经历也难以释怀,而张水衣自小长在一寸山,对花家难有深厚的感情。三人一路来到子陵渡九宝楼,瞧着此地繁华热闹,心情方才渐渐好转。

    金不乐一年大半时间都在商业枢纽之地的子陵渡,他将三人迎上三楼南面雅室后,便知情识趣地退下。三楼内在的景致已然令人叹为观止,再临窗观大河滔滔,舟楫延绵,顿觉胸腹一阔,郁结稍解。

    三人饮酒闲话,忽听楼下传来喧哗喝叫,惊呼连连,杯盏碎声不绝,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张元宗以目示意两人安坐,谁知喧嚣更甚,竟是闹得不可开交,却又夹杂着喝骂和喝彩,真是奇也怪哉。

    稍后,一个利落小厮匆匆而至,施礼道:“金老板让小的前来知会一声,小店发现了一个偷酒的……大侠,此刻正在下面闹着,请张公子和两位姑娘不要见怪。”张元宗微微点头,那小厮便知礼退下。

    张水衣好奇道:“什么样的偷酒贼,竟敢偷到九宝楼?金先生可不是吃素的。”继而她又疑惑道:“不过话又说回来,云家家大业大,生意遍布天下,被偷去些许酒水,又何必闹得这般凶,平白失了大家风度。巫姐姐,你说是也不是?”

    巫千雪淡笑打趣道:“若云掌门在此,只怕又要同你理论理论。做生意素来讲究锱铢必较,再说偷盗毕竟是坏了规矩,这与你口中的风度无关。不过,楼下闹得不可收拾,对生意总归是不利的。”张水衣赞同道:“是啊,何必为了一壶或一坛酒,闹得整座楼都不安宁。”

    楼下喧闹声如河流,冲入人影幢幢的街道,渐渐向远处遁去,想来是那偷酒贼冲出了九宝楼,沿路惊叫声不绝于耳,甚嚣尘上,倒是一桩奇事。张元宗临窗望去,随即微笑道:“你们瞧瞧就知道了。”

    两女好奇地螓首探望,双双不由瞠目结舌,那哪儿是一壶或一坛酒啊。只见疾奔的人流最前一人,单手托着一个两人合抱,大半人高的硕大酒缸。酒缸阔口,依稀可见其中满满当当的酒水,整缸恐有千斤之多,可那人单手托举毫不费力,身影潇洒至极。

    金不乐率众紧缀其后,可是怎么也越不过那人,路人瞧着这奇异的场景难怪会忍不住惊呼。张水衣失神喃喃道:“这哪儿是什么偷酒的小贼?我还从未听过偷酒有这么大手笔的,这分明就是强盗嘛!”

    三人倚窗继续观望,那人似是不满身后追兵和街上喧闹,突然急转方向,冲向街道左沿,毫不犹豫纵身一跃。此街临水,岸高十丈,下方赫然是灵水、青水、巫水交汇的浩淼水域。此举惊得所有人骇然失声,纷纷涌到街边瞧个究竟。

    金不乐站在街边正犹豫着是否继续追上,而人群中又是爆出声声惊叫。楼上三人随后看到那人托着酒缸在水面上行走,走到江心方才停止,只见他缓缓将酒缸放下,左手轻抓缸沿,右手轻拍缸壁,霎时缸中卷起一道酒浪。

    那人对周遭的情形满不在乎,张口迎向那道酒浪,大大喝了一口酒,酒浪复又落入缸中。子陵渡走南闯北的人极多,也算见多识广,可是今日见到这一人一缸立在江心不沉,又露出这神乎其技的一手,皆惊在当场,随即发出震天响的呼喝。

    张水衣美目圆睁,只觉不可思议,巫千雪面露恍然,依然难掩惊意。张元宗淡笑道:“你们待在此处,我下去瞧瞧。”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穿窗而出,若是一只青鸟凌空滑翔,由于人群皆被偷酒贼吸引,少有人发现张元宗从九宝楼上飞下。

    张元宗掠至金不乐的身侧,轻拍他的肩膀道:“金先生勿忧,此人我识得,不是恶人。”金不乐陡然一惊,旋即又觉侥幸,他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身侧,幸好来者是张元宗而非居心叵测之人。

    金不乐望着江中那人的古怪行径,哭笑不得道:“金某瞧着也觉他不是恶人,倒是个嗜酒的高人。云家不是斤斤计较之辈,也不在乎损失一缸酒。只是今日若是纵了他这一回,来日恐怕风波不息呐。”

    张元宗微笑道:“金先生只管放心,我去同他说道说道。”言毕,他轻描淡写也从街岸纵身跃下,在如雷的惊呼声中轻轻落在水面之上。他脚尖轻点水面,青衫飞舞,整个人向江中飘去,于那人对面不远处站定。

    那人其实早知有人从岸上飞下,却故意视作不见,兀自沉浸在酒意中。他此刻饮罢一口,张口吟道:“……天若不爱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已闻清比圣,复道浊如贤。贤圣既已饮,何必求神仙。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

    他脸上醉态慵懒,目光朦胧,整个天地都囿不住他的心,口中氤氲的酒气似是化作锦绣云岚,沿岸闻众恍觉那诗句带着酒香从耳中沁入鼻端,带着微醺的醉意。瞧着江中两人静立滔滔水上,潇洒自若,所有人皆知他们当是举世罕见的人物,心中又是惊奇又是钦佩。

    张元宗朗声道:“申先生,别来无恙。”此人正是江湖隐修奇人申先生,在西域翡翠岛若非他及时出手,只怕昆仑、天山两派早已断了香火。待诸事毕了,他逍遥远去,未曾想今日现身于此,行事还是那般肆意不拘。

    缸中酒浪陡地卷起,申先生探首猛灌了一大口,咕噜咕噜咽下,仰天大呼道:“痛快!百年三万六千日,一日须倾三百杯!”他忽地抡起左臂向前一抛,偌大酒缸于江面倒映一大团暗影,平平向张元宗撞去,竟没有一丝下坠之势。

    张元宗微笑伸手抓住酒缸,内息源源不断灌入其中,化解了遒劲的力道。他身影一动不动,俯首于缸中酒水尺余的距离停住,微微张口,如鲸吸长水,缸中陡然升起一道水柱,他趁势小酌一口,然后闭眼品味齿间留香,道:“好酒!百年莫惜千回醉,一盏能消万古愁。”

    这两人虽相交不深,但张元宗依稀知晓他日日酒不离身的缘由,亡妻杳渺,相思不已。申先生时常到处猎酒,恨不得时刻醉在酒中,因此张元宗才劝诫他过犹不及,醉的是意,酒不在多,一盏足矣。

    申先生恍若未闻,伸手接住张元宗抛回的酒缸,豪饮数口,笑道:“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他一边吟诗一边提酒掠向张元宗,右手挥掌向其拍去,这一掌虽然随意,但张元宗顿觉脚下江水骤然下降一截,整个人也不随之低了几分。

    申先生此掌没有杀意,倒像是醉后情不自禁的切磋,可这声势却是骇然不已。张元宗全身笼罩在钝重的气压当中,仿佛被逼仄的空间所禁锢。然他笑容淡淡如常,骈指化剑,微微斜上点在申先生的掌心,周身压力随即蘧然消失,江水瞬间恢复如初,整个人也随之上升几分。

    申先生没有即刻反击,而是提酒递到他的面前,张元宗含笑接过,然后如法炮制喝了一口,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他专门吟到此句回应,重点不在后一句的“酒中仙”,而是前一句的“不上船”,意在劝解不要放任自流,斯人已逝,该当解脱。

    申先生醉醺醺一把抓住缸沿,然张元宗却紧抓不放,两相对峙不下。申先生颇为不悦地盯着他,又是激昂又是沉闷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缸中酒水霎时翻江倒海,一个浪头携千斤之力打向张元宗。

    张元宗伸手沿着缸壁回旋一拂,缸中的酒水登时生出一个漩涡,产生极为强劲的吸力,将那悬空的酒浪尽数吸入缸中。他心平气和道:“半酣耿耿不自得,清啸长歌裂金石。”即使酒酣昏沉暂忘痛苦,可是事实无法改变,酒醒一切如故,还不如潇洒长歌。

    申先生眉宇间不耐之色浮现,暂时弃了酒缸的争夺,连挥数掌。岸上的人瞧着张元宗静立江上,青衫落落,那数掌犹如稚子戏耍。接着惊变陡生,张元宗身后大片江水仿佛被狂风推开,水浪层层叠叠,然后回卷升起三丈高的巨浪,巨浪之下便是青影。

    申先生一字一顿道:“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诗句虽短,却掷地有声,气魄雄浑,似是我意胜天意,天意可违,而我意不可违。张元宗自然感受到身后的危险,他忽然放开手中的酒缸,任由申先生拿去,淡淡问道:“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申先生闻言微微一怔,对方竟这般轻易放弃,反而主动邀饮,却又非粗豪牛饮,乃是雪后围炉小酌。然后,他看见张元宗的身躯中猛然破出一道强横的剑气,将背后袭来的三丈巨浪劈成两半,瞬间大雨滂沱,丝毫不沾其身。

    申先生怔意稍纵即逝,随即提起酒缸至头顶,微斜之下酒水如注倾下,他仰头狂饮三大口,张口大吐酒气道:“我愿东海水,尽向杯中流。”男儿饮酒有豪气,张元宗复又接过酒缸饮罢,应道:“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

    张元宗初时本想持清明之身,劝解申先生不要沉湎过往,为酒所困,可是他很快便又改变了初衷。他不再如初入江湖那般光风霁月,他的心中也藏了郁郁心事。他当日临时改变主意去了九幽,算准阎帝生对亲子微微的怯懦,可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对亲父同样存有怯懦。

    即便他心境修得再通透,可他毕竟还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朋友们似乎只看到他在大义面前的无私和凛然,却不知他心底也藏着苦闷。他可以坦然面对张听柏,但对于那个与自己最近的人,他却没有多少信心。

    他貌似随心所欲,追求自然之道,实则克制己身,今日似乎同申先生一道饮酒,勾起他一舒胸臆的念头。他自然不能如申先生那般尽情释放心中块垒,只是想借着这酒这诗疏解自己的郁闷。

    两人一边饮酒一边吟诗,渐渐互生知己之感,待到兴致高涨之时,两人又忍不住出手切磋。只见大江之上,两人如谪仙飞驰,举掌你来我往,声势浩大,引得周遭滔天巨浪不止,附近船只皆不敢靠近。

    张元宗虽未尽全力,却知自己无法探知申先生的深浅,他也不得不暗自佩服江湖中存在这样的人物。因着两人出手,江面上渐渐腾起白茫茫的雾气,两人以缸沉浮其中,若隐若现,斗得不亦乐乎。岸上众人瞧着江中风云变化,人物之奇,又是骇惧又是惊异。

    酒之佳句层出不穷,飘荡在江中雾中,两人酣畅淋漓,借酒抒志。申先生心中愁苦稍解,张元宗胸中郁结也淡了许多。最后,申先生笑吟道:“开君一壶酒,细酌对春风。”张元宗应道:“斗酒取一醉,孤琴为君弹。”两人相视一笑,把臂同游江上,后上岸入了九宝楼。

    金不乐苦笑地看着身前的酒缸,其中酒水还剩半缸,自然用不着他亲自动手,须臾便有楼中伙计合力抬回楼中。张元宗和申先生一道进入九宝楼,有着两人在江上惊人的表现,楼中无人胆敢阻拦。一群好奇心未泯的看客也尾随涌入,欲瞻风采,九宝楼生意随即暴涨。

    两人直奔三楼而去,因着九宝楼的规矩,看客们无法再跟随。张元宗乍眼瞧着三楼情形,脸色顿时蘧然一变,方才三人就座之地空无一人,桌上酒菜摆放如常,场面工整不乱。申先生问道:“何事?”张元宗皱眉道:“千雪和小妹被人带走了。”

    申先生当然明白这个“带走”指的是受制于人,酒不由醒了大半,道:“我观巫姑娘身手不弱,可瞧这场景不见一丝凌乱,似是毫无反抗,不然九宝楼也不会没有察觉。你怎么如此肯定她们是被人带走,而非出楼闲游?”

    张元宗伸手拿起桌面一个酒盏,指出杯沿一道细微的磕痕给他瞧,然后又指向木地板上一处酒渍和凹陷,道:“九宝楼之所以得享盛名,乃是在各个方面追求完美,这酒盏上桌前绝不会有磕痕,显然是后来掉在地上所致。千雪和小妹不爱酒,断不至于醉酒失杯。”

    申先生默然点头赞同,张元宗继续道:“酒盏落地,极有可能是她们受制前有过反抗,但是很轻微,没闹出什么动静。申先生有所不知,我小妹的实力较千雪强出不少,没曾想连她也轻易着了道。”

    申先生看门见山道:“不知蓬莱来的是谁?”言下之意,两人如此轻易被制住,想必来者非是等闲。张元宗冷静道:“来者没有当场杀人取血,而是不嫌累赘带走两人,要么其并非蓬莱中人,要么其手中没有药液,无论是哪种情况,她们暂无性命之忧。”

    “来者不一定是高手,即便是蓬莱长老亲至,小妹也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最大的可能是用毒。来者故意将酒盏放回原处,想来是故布疑阵,拖延时间,显然是心有顾忌,那么此人绝不会带着两人上路,而是想办法将她们藏在一个令人想不到的地方。”

    申先生认同张元宗的猜测,忧道:“子陵渡三教九流混杂,地界又极广,若是她们已被藏匿,寻起来只怕是大海捞针,要不让九宝楼帮忙?”奇怪的是,他瞧着张元宗并不如何着急,反而沉心静气阖眼默立。

    申先生瞧得莫名所以,只听他胸有成竹道:“倒是不用麻烦金先生,在下自有办法找到她们,申先生可愿与我同往?”申先生也好奇他究竟有何妙法,应道:“既然张公子相邀,我定要去瞧个明白。”

    张元宗含笑垂目一顿,然后直接向北掠去,身影穿窗而出。申先生也不多言,不忘抓起桌上一壶酒,紧随张元宗从楼上跃下。顾不得街上人们的惊呼,张元宗领着申先生走街串巷,途中他常常闭目静立片刻,令申先生一头雾水。

    开始两人大体是朝北的方向,后半途中张元宗突然急转往东而去。申先生抿了一口酒,费解道:“你确定没有找错方向?”张元宗微笑道:“依着路线,我倒是更加确定我的判断没有错。来者想是担心被察觉,所以格外谨慎,故意绕来绕去。”

    申先生大是奇怪张元宗为何如此笃定,一路上观其既未向人打听,也未观察途中的痕迹,除了时而闭目静立以外,倒像是一味凭着直觉行事。随着时间推移,两人向东渐渐出了子陵渡繁华的地段,越来越见荒凉,街小屋破,人烟稀少,申先生对张元宗的判断也越发质疑。

    当张元宗最终停在一座死气沉沉的庄园外面时,他望着庄园里面的情形,几乎要说不出话来。这座庄园阴气森森,断壁残垣,沉闷压抑,破损的黑门中开,院中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棺材,有大有小,有新有旧,有贵有贱,因为它是一座义庄。

    义庄中飘着一股难闻的气味,纸钱和香烛的味道有些刺鼻。张目望去,只见义庄尽头是一处灵堂,堂中也停着一排棺材,灵堂口的门槛上坐着一个瘦巴巴的老头儿,须发乱糟糟的,正靠着门框打着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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