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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 正文 第一百四二章 剑起剑落 光寒九幽

作者:张十三画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9-01-30 00:34:57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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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舞苍冥,舒胸臆、激荡衷肠。生狷狂、光寒九州,正气浩荡。纵横千里断寇首,为君锈剑染血霜。夜长歌、情豪酒烈,卧莽荒。

    兰心倦,傲骨伤。英雄短,青锋藏。任侠孤心绝,白发凭杖。往昔峥嵘难尺量,南山篱笆暮苍苍。剑蒙尘、朽容愁改,豪气僵。

    楚寒心,蓬莱震部长老,嗜剑,号鬼魔,意为“冤魂恶鬼者”。俗话说人死灯灭,魂魄易散,然少有执念蒂固者而化鬼。楚寒心恰恰于剑一生执着,除此之外皆为旁骛,痴迷如鬼,是一位最纯粹的剑客。他此生惟愿“光寒九州”,也不愿一日“青锋藏”。

    他身量高阔如巨阙,鼻梁挺拔如纯钧,眉峰险刻如鱼肠,目光冷肃如湛卢,浑身厉煞如胜邪,他黑衣如剑,长发如剑,呼吸如剑,他耳如剑,齿如剑,指如剑。与其说他是这世上最像剑的人,还不如说是最像人的剑。

    世上称剑客者不知凡几,却无一人能够比楚寒心更加虔诚。即便是天地二尊亦或雪鸿和木青龙,他们长于剑却非限于剑,其实力之莫测盖因平生涉猎广博,万法归宗。楚寒心一生爱剑,痴剑,悟剑,甚至厌弃其他武学之道,最终由一条窄道硬是开辟了一片天地。

    面对这样的剑客,太一教主张兰亭静立叶端,萧萧肃肃,如群山巍峨间的秀峰,有卓绝之霸道,亦有不群之毓秀。他公子的翩翩之态尽被不容谛视的锋芒所掩,嘉树玉质散发着幽寂清冷的光华。

    九幽峰上,上千人的死亡和鲜血蒸蔚着一团血煞之气,猛烈的血腥气充斥诸峰。楚寒心和张兰亭冷眼静对,出鞘的青锋如长鲸吸水,贪婪地狂吸弥漫的血气,自身倍添杀戮气势。两人皆以剑为引,争夺九幽战场的杀意,不住壮大己身。

    剑锋相杀便在瞬间,可楚寒心忽然想起什么,稍稍克制手中长剑的跃跃欲试,淡淡开口道:“你本是我族天尊之子,地位尊崇,我们在此自相残杀,平白便宜了中土人。我问你,可愿就此罢手,共襄大业?”

    张兰亭面色冷峭,对其所言毫无惊意,讥嘲道:“大业?什么大业?自取灭亡的大业吗?本座不管你口中的天尊是谁,我与蓬莱毫无瓜葛。中土是本座的,岂容尔等宵小毁损,真是找死!”实则他心中另有愠怒,小时弃之不顾,如今却想追亲捉故,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楚寒心早料到劝解无功,遂没了认真之意,又敷衍道:“中土与你我有祖宗之仇,你是蓬莱后人,怎能数典忘祖?”张兰亭听出他的敷衍语气,奇怪之余,也随意道:“此仇与本座何干?如你们蓬莱这等碧海一隅,还是安分点得好。”

    两人就此无话,寂静处陡生雷霆,他们聚势互斩三剑,纯以自身修为、剑势和剑威掂量对方的真章。剑气杂合着血气,于剑刃相交处化作风暴之穴,狂岚过境,万物惨淡。上见两人衣衫猎猎,下见断枝碎叶满地,剑威之盛压得脚下大片林木波浪般向两边倾伏。

    此番未见强弱,两人身影分开落在倾斜的树干上,周围林木的葱郁经此毁折显得有些暗沉。张兰亭始一站定身形,手腕转动,手中剑沿着轨迹画了一个圆,凭空产生一个气流漩涡,周围的树叶纷纷飞向那个漩涡,组成一面盾牌。

    他持剑似仙人指路往中心一送,剑上沛然的力量如同薪火相传,万千树叶被灌入剑的意志,瞬间狂风乱雪般暴散射出,霎时漫天皆是剑影。楚寒心骤觉天地一寒,着眼处皆是无数碧绿锋芒射来,破空之声重重叠叠,其声势之浩大,煞是动人心魄。

    楚寒心渊渟岳峙,对满天的杀机不屑一顾,兀自手握铁剑横空一震。一道剑威从铁剑中迸射,如同经神灵之手招拂,漫天剑影化成碧雨缤纷坠落,来势汹汹的碧叶杀机瞬间偃旗息鼓,然而楚寒心却未放松警惕,盯着仍有孑然一叶穿过剑威。

    那一叶恰是张兰亭剑尖所指,凝聚了这一剑的精华,与众迥然,格外凌厉,竟破开了楚寒心横剑的防御。楚寒心面色静宁,对这“漏网之鱼”熟视无睹,张兰亭无暇深究他的心意,手中剑已然化作一道长虹紧随而至。

    若是运用得法,一针一线,一花一草,甚至三岁稚子,亦能杀死武道宗师。那唯一剩下的破空一叶正是寄托此用,然而它终究没能越过那柄铁剑,因为铁剑随即荡出了第二道剑威。恰似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那携带张兰亭剑道意志的树叶终是被消磨了光彩,落入凡尘。

    碧叶方落,剑风呼啸,张兰亭持剑后发先至,如是箭已离弦,颇有破釜沉舟之势。奇怪的是,楚寒心横剑依旧,似是来不及变招应对。正在此刻,铁剑的第三道剑威汹涌卷出,张兰亭首当其冲,飞身迎击,长剑雷雨般轰散了这道剑威。

    张兰亭虽然不惧剑威,但是却让楚寒心得到回旋的余地,其招式用老之际陡变新招。此番张兰亭出招玄妙无端,然楚寒心一剑化三威犹有过之,正如曲中阳关三叠,辽阔而绵长,可是当时却无人有缘亲见这般的剑斗。

    两人疾风骤雨连过二十几招,身影驰骋所向,剑气纵横捭阖,参天古木纷纷断折倒地,四野俱惊。两人破坏的范围逐迅速扩大,张目所见皆是一塌糊涂,倒是山坳中草木气味愈浓,充盈在鼻端。

    两人这一番激烈剑斗之后,乍分不过须臾,张兰亭趁隙稍稍思虑,然后手中剑光复起,如千山万壑起势,清流蜿蜒而出,最终化成奔腾急湍。这一招“清流急湍”的要旨在于聚循序渐进的势于片刻间,既有高屋建瓴之妙,又有层峦叠嶂之雄。

    楚寒心也不由暗赞一声,随即以类似千斤坠的功夫压弯脚下斜木,整个人的重心骤然下移。他双膝微曲,执剑柄居下,挑剑尖于上,他与剑以及斜木瞬间已呈满弓之状。蓄力聚势到极致处,身影化箭骤射张兰亭,势如鹰击长空。

    又是一番惊险起落,铮然之声短促而刺耳,胜负依旧难分。张兰亭待此招式微之际,剑锋横掠,形成呼应勾角之势,剑华翔而不落,不知将斩向何处,随意变化,令人无法揣度。剑行之道有千万条,随时因剑主之意改弦易辙,以此纵览全局,恰如此招之名“映带左右”。

    楚寒心明白若是判断失误,便会顾此失彼,承受所有的杀机。换作旁人做对手,他自然能够一剑破之,可是这一招让张兰亭施展出来,既见羚羊挂角的缥缈,又见雷霆万钧的力道,当是妙之毫巅。

    楚寒心瞬息有了计较,他的身影忽然拔地而起,掠至张兰亭头顶丈余,再于半空急折转下,一剑迅疾击在张兰亭的剑脊之上。这由上击下的一剑,犹似流星坠地,携最强之势又避重就轻,于横剑最弱之处奋力一击。

    张兰亭脸色陡地一沉,惟觉这一剑之威猛难挡,手中剑不由一颤。他眸光一凝,顺势引剑一荡,去剑飘逸如风,化解了楚寒心猛烈攻势的余力,随即使出一招“流觞曲水”,剑锋奔斩八方。

    楚寒心借剑上反弹之力,复又向上腾空几丈,整个身躯脚上头下,扑杀迅猛。他瞧着张兰亭忽然施展一记极为繁杂的招式,令人眼花缭乱,然每一式是实非虚。他眼界极高,一眼便洞察张兰亭的意图,他这是以实为虚,惑人误心,其中必定藏有一式绝杀。

    曲水环绕往复,可是谁执流觞?楚寒心身悬于空,只得握剑施展妙招,又是一阵迅疾的剑斗。一人仰天,一人俯地,剑华缭绕其间,此奇也是当世少见。楚寒心终归是不占地利,张兰亭趁其身法凝滞之时,觑得空隙,蘧然一剑越过铁剑身畔,直刺楚寒心的胸膛。

    这由下击上的一剑,宛如大鲲化鹏,踌躇满志之后是直抒胸臆的畅快,只见扶摇直击,势不可挡。楚寒心脸色微变,剑尖锥心的寒意是如此的清晰。情急之下,空气中猛然传出真气激荡的闷响,他的身躯硬是凌空侧移了几分。与此同时,他持剑横格,堪堪将张兰亭的剑撞开几分。

    那势在必得的一剑最终只是划破了楚寒心的衣衫,但是楚寒心却又是心悸又是懊恼。张兰亭也不见失望之色,若是楚寒心真是这般好杀,他又何必如此严阵以待,定要大大鄙视一番自己的眼光。

    此时他又思一计,不再急于频使杀招,而是重复施展一招“一觞一咏”,攻楚寒心必降之径。这一招旨在抗衡,而非绝杀,如是文人墨客借酒咏唱,“觞”“咏”转换但凭心意,施展出来颇为畅快。

    楚寒心每一次降落,皆被张兰亭这一招封住去路,逼得他不得不借力腾空,久久不能落地。张兰亭的毒辣心思,他再是清楚不过,若是久凌虚空,如此反复借力所耗内息甚大,而且空中难比地面自如,以致破绽易生。

    张兰亭“曲水流觞”那一剑虽未伤到他,但也大大损了他的颜面,此时又被逼如鸟影,架在空中,顿感屈辱。楚寒心忽然心生一法,其身影几番飘举之后,他故意露出一个格外明显的破绽。张兰亭一眼瞧出此举不合常理,因着这一瞬的迟疑,出剑不免凝了半息。

    楚寒心深知张兰亭之所以不施杀招,就是为了以天衣无缝的攻击困住自己,只待他露出破绽。他故意反其道而行之,竟令张兰亭露出一丝破绽,他等的就是这昙花一现的机会,铁剑刹那间连飞三道剑芒。

    张兰亭不由微微皱眉,挥剑一招“游目骋怀”,剑风猛烈,卷向那三道剑芒,然后剑势不颓直击楚寒心。楚寒心再也不似方才那般骑虎难下,持剑毅然直刺,剑尖对剑尖,力道化为一条直线沿着剑脊激荡。张兰亭暗叹良机已失,果见他趁机受力倒飞落地,脱离了窘境。

    楚寒心怒了,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他逼得这般狼狈。他浑身阴沉沉的,一股炽烈的杀意直冲霄汉,山林因之充满寒意,脚下的草木枯萎一片,他脸上的神情也好似被寒意冻住,唯有一双眼睛射出冰焰一般的光。

    九幽峰上的血气复又渐盛,楚寒心深知二十位族人个个心存死志,此刻必定正浴血奋战。他握剑刺入空中,峰上的血气似是化龙探下云端,俯冲附在他的铁剑之上,继而剑身透出一股惊心煞力,张兰亭竟一时争不过他,与方才引气聚势可谓大相径庭。

    楚寒心整个人渐渐发生了蜕变,仿佛将自己献祭给某种邪恶的力量,他的铁剑好似拥有生命一般。陡见一道血虹飞贯虚空,铁剑倏然斩出,其剑芒呈现淡淡的赤意,剑身周围产生剧烈的波动。

    若论这一剑的可怖,剑上的力量还在其次,一旦不敌还可避之,可是那股邪恶的剑意却怎么也无法躲让。张兰亭只觉铁剑仿佛浴地狱血池而出,剑锋所向便是地狱的入口,眼前是一片血红幻影。

    楚寒心杀意之强,铁剑之恶,令张兰亭忍不住皱眉,内息随即贯穿上中下三丹田,洗刷全身经脉,其剑意倒卷进入他的识海,镇压杂念,守护灵台。若以血腥邪异为性,此刻唯有胜邪或灵魄未失的纯钧方能与楚寒心的铁剑相较。

    张兰亭自然不愿以己之短,攻彼之强,因而不与他以此一争长短,遂尽弃剑中煞气。铁剑破空斩至,他平静地信手斩出一剑,剑上湮灭了诸般变化。人寂然,气息却夭矫腾空,搅得风云变幻,上空好似升起一道巍峨的虚淡身影。

    张兰亭因楚寒心的一剑,觅得一丝契机,手中剑斩出之后,他心中忽然冒出怪异的念头,那剑竟在隐隐引导他。眼前的视野忽地模糊起来,自己的血肉、意识、灵魂都散入天地,他似与天地合为一体。

    简单一剑斩出所挟之威甚巨,远远超乎了张兰亭的想象,剑上蕴含的不是他平日熟悉的力量,莽荒之气如潮汐一般在人与剑之间激荡。仰之可观宇宙辽阔,俯之可察万物繁盛,这一剑是乾坤之威。

    两剑相隔三尺之时,两道剑威宛如东西两丘正在相互倾压,空气逼仄压抑,沉沉地压覆山坳,不时有山石从崖上裂开滚落,近处林木纷纷被剑气削断。两人身在其中,也觉呼吸滞堵,心跳不受控制。

    一尺之时,两柄剑不停地颤抖,两道遒劲的气流于剑身盘绕如龙,彼此剧烈地在尺内绞杀。两人脚下大地震颤不止,竟被两剑之威斩出一道横贯南北的裂缝,远眺不知其长,俯视不知其深,当真惊世骇俗。

    一寸之时,两人眼前一片混沌,连对手都在视野中消失,唯有两柄剑是清晰的。耳畔雷鸣阵阵,气温骤升骤降,天地为之呜咽,万物为之死亡。令两人心惊肉跳的是,两柄剑竟有脱离剑主之势。

    楚寒心以杀念为引,借生死轮回之力,竟使铁剑临场衍生血灵,修罗之力源源不绝,一剑杀戮,斩天灭地。张兰亭摒弃杂念,假天地之势,如同化身乾坤之主,剑势威严而霸道,一剑永恒,万物应劫。

    这已不是人间之剑,也超出了两位剑主的预料,他们终于亲身体会到,剑是有灵性的。本来两人初时还可控制佩剑,但因两剑相激相生,激发了彼此的潜力。若是任由两剑继续下去,脱离剑主之后便是反噬剑主。

    九幽峰上,杀戮落幕,演武场中,教中残余弟子正自休憩,他们没想到山上的千人战场竟影响山下的两人战场。所有人皆忽地心中一悸,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事情将要降临,有伤重者狂喷鲜血,旋即晕倒过去。

    白魔从调息中惊醒过来,他起身站在演武场的边缘,惊疑地向山下望去,血衣一片沉凝。阴阳鬼、冼星见、玉无双等人也有感来源,举目观察,山林莽莽芊芊,不知发生了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余威竟能传到山上。

    玉无双无措地望着白魔,惴惴不安道:“白叔叔,山下怎么了?”白魔垂目沉吟片刻,清绝的面容多了一丝凝重,道:“没想到,他们的交手竟然脱离了武学之道,引起山川气象的变化。”

    人之间的战斗能有此威,别说玉无双闻所未闻,就是白魔也只是遥想一二,苦于没有机会印证。玉无双闻言花容惨变,心中惶惶不安,所爱之人此刻正进行难以想象的战斗,她急切道:“他现在情况很危险,我要下山去找他。”

    白魔摆手阻止道:“你此刻绝对不能下山。山下的战场,你即便去了,也无法靠近,甚至会因此丧命。他此刻一定处在关键的时刻,切忌分心,否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玉无双愁肠百结之下,只得无奈留在山上,凝望山莽,素衣飘飘。

    剑比人强,不仅万物为之凋零,就连楚寒心和张兰亭也渐渐遭受反噬,开始承受不住。两柄剑以修罗之力和乾坤之力相互碾压,力量愈加不受控制地层层激涨。两人衣衫破碎,血肉之躯感受到阵阵痛楚,肌肤上浮现许多裂痕,若是两剑再进一寸,两人只怕会当场暴毙。

    那一寸最终没能再进,两人不约而同萌生退意,撤剑后退,复又控制了佩剑的意志。是时,骤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满目疮痍也变得可爱起来。两人这次醒悟过来,这一剑已然超越了他们的极限,他们险些成了剑的奴仆。

    山坳业已被夷为平地,两人冷眼相顾,心中余悸未消,其中凶险深有体会,生死实为一线之间。他们感到有些倦怠,可楚寒心知道张兰亭不除,乾部经营将化为泡影,况且白魔生死还不能确定,他还不能后退,而张兰亭如是,神教承受的灾厄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

    两人休憩片刻,便又举剑斗在一起,而这一回他们都不愿再进入刚才的状态,唯恐一着不慎迷失自我。他们回归自我,剑是剑,人是人,以人御剑,剑随人意,他们还是喜欢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

    时间慢慢流逝,不知不觉两人斗了近千招,依旧未分胜负。按理来说,若换作平日以两人登峰造极的修为,再斗个三天三夜也不在话下,可是先前那天地变色的一招虽是半途而废,但是两人实则受了伤。

    这一番剑斗也是凶险不减,肌肤上的裂痕开始溢血,经脉里传出阵阵刺痛。于武道而言,两人或许难分伯仲,若单就剑道而论,楚寒心高于张兰亭一线,因此在面对佩剑反噬的过程中,楚寒心对剑的控制也强于张兰亭一线,所受的损伤也较轻。

    俗话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两人长时间的较量,初时的毫厘之差便渐渐越来越大,楚寒心慢慢稳居上风。面对楚寒心的剑,张兰亭自然不敢掉以轻心,招招皆需全力以赴,因此无法顾忌伤势,他此时只觉肌肤似要裂开,内息运行不畅。

    楚寒心虽然也受困扰,但他出剑却不受影响,蓬莱剑法的精要如泉水一般流淌出来,其剑返璞归真,却又保留杀伐之意,端是厉害无比。他的剑是噬人的猛兽,凶牙已露,狰狞毕现,然而奇怪的是,张兰亭却生出那凶牙迟迟未落的感觉。

    张兰亭的剑依旧霸道绝伦,常人自然不敢冒犯其威,可是在楚寒心的眼中,雄伟山岳却有根基不稳之患。张兰亭此刻无力祛除此患,唯有坚持着一剑又一剑去抗衡。两人剑来剑往,互有损伤,但是楚寒心终归是占据上风。

    他并不急于施展杀招,而是打算慢慢消磨对手的力量。上一刻张兰亭一招“修短随化”,出剑纵横无拘,剑气漫漫,此招境界颇高,但被楚寒心一剑破了个干净。下一刻张兰亭使出一招“临文嗟悼”,剑意茫茫含悲,招式流离而飘摇,但还是逃不过被楚寒心破解的下场。

    张兰亭身受剑伤越多,他越觉得楚寒心未尽全力,难不成他竟是打算活捉自己?他知道自己是血祭人选,却也知素天心研制出令血液不凝的药物,那么楚寒心犯不着费这番功夫擒拿自己。活捉他的难度,可比杀死他高上数倍。

    楚寒心岂能不知杀死张兰亭更加容易,但他却不能那么做,于是他又心生一计。只听他戏谑道:“此次我族兵分三路,除了攻打太一教和囚龙寺外,天地二尊于陵阳城守株待兔,誓杀雪鸿和木青龙。张元宗一直留心蓬莱的消息,你说他最终会选择增援谁?”

    张兰亭闻言心中一乱,手中剑微微乱了章法。楚寒心暗道果然如此,又含笑道:“听闻张元宗素重侠义,行事先疏后亲,我猜想囚龙寺和陵阳城他都有可能去,唯独你们太一教可能性不大,原因不外乎你俩是兄弟,你说呢?”

    张兰亭脸色愈寒,心中已是翻江倒海,楚寒心所言并非胡诌,可谓给他了一记重击,以往不堪的记忆冲击得他方寸大乱。他忽然含愤施展了一招“世殊事异”,此招大开大合,有风卷残云之威,但需要耗费大量内息。楚寒心只道他是心生不忿,想要怒起反击。

    忽见他这一招中途一个不稳,剑招偏离运行轨迹,不由露出一个明显的破绽,此招威力也差强人意,想必是内息不济所致。楚寒心洞悉张兰亭身体状态的窘迫,明白以他的伤情冒然施展此威猛之招,确实有此风险,遂不疑有他,倏然一剑刺出,但依然旨在伤人。

    张兰亭料到楚寒心不会施展杀招,于是凭着生受一剑,紧接惊变陡起,他那偏移的一剑忽如闪电急转,深深刺入楚寒心的腰畔。楚寒心闷哼一声,仓然后退,同时连斩一十三剑封住来路,然而张兰亭并未趁胜追击,一则他也受了一剑,二则十三招断后之剑颇具威力。

    张兰亭虽然费解楚寒心为何舍易求难,其之前的杀意也渐渐减弱,但是他知道这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于是他将计就计,假装被其激怒,然后以伤换伤。楚寒心落地一个趔趄几乎没能站稳,他握剑支地,阴测测地盯着张兰亭,不甘道:“好个奸猾的小子!”

    张兰亭冷冷地回望他,他这一剑绝对够他受的,其实他自身情况并不比楚寒心好多少,但终究是扳回了劣势。两人静静盯着彼此,没有即刻再战之意,他们默契地选择僵持,暗中抓紧时间调息。

    正在此时,东面响起阵阵清啸,两人脸色阴晴不定,显然皆不知来者是敌是友。不大会儿,东丘之上出现一道青色的身影,那人瞧见山坳惨烈的战场,起身化为一只青鸟,向山坳急冲直下。

    楚寒心渐渐看清那人面容,不由大吃一惊,心中犹豫片刻,竟毅然转身逃走。青衣男子掠至张兰亭身前欲要查看他的伤势,张兰亭阴阳怪气道:“你来得真是时候!”张元宗不由感到一丝尴尬,但他又觉张兰亭的语气不似以前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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