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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浮生记 正文 第七十一章 我欲修罗 寒剑孤心

作者:张十三画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17-03-01 14:12:16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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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大世家之一的花家,是为世人称道的神医家族,是穷尽医理变化的杏林巨擘,但是他们却无一人敢自诩医术第一人。因为只要这个江湖上还有药王活着的一天,他们就不会存有这样的念头。

    药王同天师、白魔凌驾八大长老之上,仅次于教主之尊,在太一教是元老人物。他避居少阴谷,是一个极其疯狂的人,醉心钻研医术达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少阴谷毒物遍地,是一道天然的防御天堑,若不是张元宗剑气临身,万毒不侵,只怕也难以进入谷中。

    方才避离瀑布水汽的范围,迎面又是一片斑斓的花海,娇蕊吐芳,芬香幽传,然而从花丛中涌出一种细小的赤色蜜蜂,凶厉地扑向来人,嗡嗡之声大作。张元宗浑不在意,剑气陡然大放,沿途的赤蜂皆被剑气斩落在花丛,须臾间已掠过这片花海。

    接壤花海的是一片墨色竹林,沿着青石小径深入几十丈,慢慢从四面八方围来无数墨色长蛇,它们几乎与竹林融为一体。密密麻麻的墨蛇组成蛇阵围堵张元宗,蛇信吞吐,蛇瞳冰冷,似乎有一股阴寒之气在竹林中飘荡。

    不待多思,头顶忽然传来嗖嗖破空之声,张元宗诧异地抬头望去,只见竹林之上尽是盘绕的墨蛇,它们正如离弦之箭从上弹射而下,露出长而锐利的白牙。张元宗泰然自若,仰天一挥衣袖,飞射而来的墨蛇顿时被斩断落在林中,血腥渐渐弥漫。

    紧接着第二波墨蛇转瞬即至,而地面的墨蛇业已弓身跳射。一时间毒腥之气氤氲,四面八方都是毒蛇攻来,剑气纵横,血洒竹林,但是它们好像没有理智,前仆后继。墨蛇的数量之巨实在难以想象,一波又一波像潮水涨涌一般。

    张元宗突地拔地而起,衣袂飘举,青影寥寥,剑气铺洒而出,逼近的墨蛇纷纷被斩断掉落。转瞬间头顶茂密的竹叶被绞碎,青影已冲出竹林,轻踩竹顶翠叶,凌空飞渡,潇洒若仙,落在竹林外的一片乱石之上。

    乱石丛中除了一种淡黄色的藤蔓,别无他物。此藤蔓像极了常见的牵牛,但是其茎、叶、花皆是淡黄色,茎有婴儿臂粗,叶片寻常大小,而花有铜锣大,花心一点赤红。这种怪异的植物,张元宗未曾见过,亦不知是何等毒物,唯有沉心屏气。

    他也不沿着乱石中的路径徒步前行,而是脚尖轻点,在乱石之上飞掠而过。就在此刻,在他惊诧的眼帘中,无数硕大的花朵纷纷转动,将赤红花心对准空中的自己喷出红雾。紧接着整片乱石都弥漫着淡淡的红色雾霭,偶见石上的麻雀瞬间中毒而亡,由此可见毒性之剧烈。

    张元宗悬在半空的身影,眼见就要降落到红雾的范围之内,只见他从容挥掌向乱石击出,道道剑气惊世骇俗,气劲汹涌澎湃,身下的乱石被击得粉碎。碎石乱飞之际,一股微弱的震荡之力折返而上,张元宗凭借这股若有若无的力量,硬是生生凭空横渡过这片乱石。

    那日他被太一教主逼迫跳下悬崖,此举正与当时的自救手段有异曲同工之妙。江湖高手辈出,但真正想要凌虚御空是不可能的,就算白魔之流能够凭空虚立,那也是凭借功法奥妙,以真气吞吐产生反震之力,却不能距离实物太远,亦不能维持长久。

    张元宗此举虽然看来简单,但其中要求的修为之高绝,招式之巧妙,世所难见。当他飞出这片乱石,一座巨大的庄园依靠山体而建,其实建筑占地并不多,大片的面积被划分为药田,种植了各种药材,依稀可见三五弟子正在埋首打理。

    张元宗御风而行,直接从石墙上掠进庄园,沿途阻拦之人皆被其以一缕剑气击倒。他留下一人,凉淡道:“药王,现在何处?”那人只觉遍体生寒,微微刺痛,恍似一柄寒剑正停在自己的头颅上方,哆嗦道:“正……正在后院炼药房。”言毕遂被张元宗击昏过去。

    进入第一重院落,左侧药房门窗大开,可清楚瞧见屋中放置了一个浴桶,桶中坐了一个七八岁的孩童。屋中还有两人,一人向其中倒入一种药液,一人记录孩童的反应。孩童双目木讷无神,满脸尽是青黄之色,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

    忽然一股怒火从张元宗的心底升起,多次听闻药王强掳孩童用来试药,今日眼见更觉丧心病狂,惨无人道。劲风涌动,剑气陡射,屋中两人顿时被击倒在地,张元宗站在浴桶旁,眼中悲悯之色愈浓,温和道:“孩子,我来带你离开。”

    孩童木然地抬头望着张元宗,六目无神,眼神空落落的,似乎不明白对方说了什么。张元宗将他从药液中抱出来,为其擦干身子,孩童全程毫无反应,就算触摸到伤痕,也不觉得疼痛。待为其穿好衣衫,孩童才渐渐有了生气,陡然抱住张元宗,声音颤抖道:“叔叔,救我。”

    张元宗劝慰一番,抱着瘦骨嶙峋的孩子,进入了第二重院落,目光所及,他的身子又是一顿,相似的情景再次出现。一个孩童坐在屋中椅子上,一人正按照一份手札施针,而另一人观察记录。那孩童痛苦之色大露,满头冷汗直流,浑身密密麻麻的针孔令人发指。

    张元宗一脸冷冽,倏然逼近,屈指轻弹,两道剑气窜入两人体内,接着皆轰然倒地。那孩子瞧见这阵仗,瘦小的身子不由抽搐一下,他想必与张元宗怀中的孩子相识,畏惧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好奇,紧接着耳边响起如熏风一般的声音,道:“别怕,我来救你。”

    孩子愣愣地看着张元宗来到他的身旁,手掌轻轻搭在他瘦弱的肩上,一股温和的内力缓缓透入他的体内。孩童只觉好似泡在温泉中,躺在棉花里,全身暖洋洋的,片刻间插在身上的银针骤然被逼出体外。

    张元宗将衣服递给他穿上,柔和道:“还能走么?”那孩子感觉一切犹如做梦一般,手足无措地点点头,然后偏头问道:“叔叔你是神仙吗?”张元宗的心忽然一酸,当年小弟也曾如他们一般经受这种地狱般的折磨。

    张元宗并不回答孩童的问题,而是温煦笑道:“跟着我走。”那孩子虽然心中有些怯怯,不知道他们将前往何处,但是他觉得面前的男子像温暖的阳光,驱逐了身心的寒冷,没来由地信任他,靠近他,只要离开这个如地狱一般的地方,一切都好。

    张元宗牵着孩子的手,带着沉重的心情进入了第三重院落,他双眸微微一眯,倒不是因为出现了第三个试药童子,而是院中站立的两人。怀中的孩子埋首胸前倒还好,但身旁的孩子陡然哆嗦起来,猛然藏到张元宗的身后,紧紧抓住他的衣摆。

    左边一人气华灵秀,仪态清绝,雪发星光辉映,白衣轻淡飘渺,眉宇间一股清韵浅淡流转,唇齿闭合传出玉石之音,人世间竟有这般清澈无尘的人物,张元宗怎么也未料到会在此处遇到白魔。

    右边一人灰袍加身,乱发横飞,如铁刺倒竖,铁面虬髯,似钟馗再生,浓眉斜飞入鬓,面目天生一副恶相,狰狞可怖。皱纹密密麻麻,须发皆呈灰垩色,形似已入耄耋之年,唯有一双眼眸开阖间精光四射。

    张元宗暗道此人定是药王本尊,如此形容形貌,难怪玉无双称之骇人。想起他丧尽天良的手段,视人命如草芥的毒心,双眸一片凛然。白魔仿佛不识张元宗一般,神色清淡如常,不耐道:“你有客人,这事下次再谈,告辞。”不待药王回话,他径直昂首洒然而去。

    对于白魔熟视无睹的冷漠,张元宗心中却是好不感激。白魔岂不知他现身此处的目的,但他竟然有意放任,这个人情是欠下了。张元宗对身后孩童安抚一番,将怀中的孩子交给他照顾,平和道:“有我在,你们别怕。”

    等白魔远去,药王方才将目光落在张元宗身上,森寒的瞳孔一动不动,似乎对他的出现未曾放在心上,连两个试药童子看也不看一眼,而是淡淡道:“玉槿,血蜂,玄墨蛇,黄牵牛,能安然无恙通过这四道毒阵,年轻人还有点本事,但是老夫的药不是你求,就能求去的。”

    药王能够成为太一教三大元老之一,岂是浪得虚名,他医毒双绝,既是医神也是毒圣,乃是医道毒道的江湖魁首。虽然他蜚声遐迩,但除却教中寥寥几人,从不亲自出手诊病治伤,只是一门心思制药炼毒。

    所炼之药种类繁杂,功效不一,其中最为人称道的,有提升功力的奇药,亦有杀人无形的奇毒。偶有流到江湖,引起天价哄抢,渐渐便有艺高胆大之辈直接登门千金求药,药王窃以为张元宗亦属此类,因而才有此言。

    张元宗青衣落落,盯着药王道:“我不是来求药,而是来索药。”茂密须发之间的眼眸陡然闪过一抹冷电,药王讥嘲道:“年轻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张元宗轻弹衣衫,波澜不惊道:“我来取梦华天阙的解药。”

    药王双眼猛然怒睁,冷喝道:“你到底是谁?”张元宗浑身散发冰冷的气息,淡淡回应道:“张元宗。”药王魁梧的身躯轻微一颤,转而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龙门传人,难怪如此猖狂。你以为你能够将天师带下九幽山,真是天真。”

    药王惨绝人寰的行径,让张元宗怒火中烧,侠气充盈身心,恨不得即刻除之而后快,然他压覆心绪,凉淡道:“交出解药,我可饶你一命。”药王忽然仰头狂笑不止,好似听闻到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他缓缓撇过头来,斜瞥着对面的张元宗,舌尖轻轻舔舐牙齿,诡异而认真道:“你可知老夫为何能够成为医毒双绝?”他并非要张元宗回答,继续道:“老夫幼时身负寒脉绝症,无药可医,所有大夫皆要我听天由命,但老夫从不信命,遂一生致力钻研医术,甚至毒术,我要将命握在自己的手中。虽然寒症至今不能根治,却也寻得缓解之法。”

    他忽然露出沉醉的笑意,舌头不由舔了舔上下唇,痴迷道:“你可知人身上温热的鲜血恰是有效缓解寒症的良药,而心头的血是最好有效的也是最美味的。老夫一生要过多少人的命,喝过多少人的血,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一定会记住你,记住你鲜血的味道。”

    青影如狂风过境,猛然扑向面目可憎的药王,张元宗眉睫间寒芒凝聚,脑海中是一方血红的场景,仿佛看到无数人的鲜血喷涌凃染。如此嗜血而残忍的魔头,岂能让他活在这个世上?他含怒一掌挥出,掌势如泰山压顶,将药王牢牢笼罩其中。

    药王避无可避,但依旧面不改色,挥掌迎上,只见他掌心一片翠绿,显然是一种极其厉害的毒掌功夫。张元宗去势不减,两掌生生击在一起,顿时劲气四射,将周围的劲草尽数折断。犹似一阵波涛绵绵不绝,席卷而来,药王掌心的毒素倒流入体内,竟没有丝毫渗进对方的掌心。

    药王当真修为高绝,仅是掌力不济后退几步,内息翻涌,未曾受伤。就在他被击退的瞬间,一条竹叶青快逾闪电,从他的袖中猝然钻进张元宗的袖口。他可怖的脸上不由浮现畅快而丑陋的笑意,这条竹叶青豢养多年,剧毒无比,见血封喉,蛇吻之下从无活口,是他的保命手段之一。

    然而,他丑恶的笑容刹那间僵硬在脸上,只见两截竹叶青的残尸片刻间从张元宗的袖中掉落出来,其袖口一闪而退的剑锋让他陡然一震,那是一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他当然不知道张元宗身上隐有一柄寂照剑,剑随主意,无所无在。

    一着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好在如此险招被张元宗轻易破去,却也更加引起他的杀心。自从步入江湖,他从未杀过一人,也从未起过杀心,但是面对药王这般穷凶恶极之徒,他自愿沉沦修罗道,举起杀戮之剑。他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书生公子,而是除魔卫道的豪侠。

    他骤然一掌劈斩,一道凌厉无比的剑气快到极致,也锋锐到极致,势要将药王斩杀当场。剑气犹如天降霹雳,声势浩大,惊艳绝伦,透着主人毁天灭地的意志。药王直面如此锐不可当的剑气,岂敢以身抵挡,不由眉头大皱,慌忙闪避,剑气从他身边腾跃而过,将不远处的石桌斩成齑粉。

    药王面色冷厉冰寒,方才有些狼狈地躲过一道剑气,另一道剑气业已转瞬即至,张元宗的杀意是那么强烈、坚决而惊心。药王身影飘移之际,挥袖洒下一片毒针,密密麻麻,泛着微弱的渗人绿光,张元宗浑身剑气陡然一盛,毒针登时纷纷被击落。

    药王似乎也未曾认为毒针能够伤得了张元宗,神色阴森不变,进而金环蛇、银环蛇、白眉蝮、尖吻蝮、五步蛇,前前后后五条毒蛇从灰袍中射出,蛇口大张,尖牙犀利。张元宗恍似无情的君王冷睥脚下的战火,道道剑气攒射,毒蛇的头颅皆被击得粉碎。

    争得间隙,药王连忙服下一颗赤色药丸,连施数针刺在己身几处大穴之上。忽然之间,他的的身体里升起一股澎湃的力量,浩荡的内息从丹田一路向上直灌泥丸宫,周身气息陡然变得浩瀚无边,周天穴位好似同天地一起呼吸,他不由露出狰狞疯狂的笑意。

    龙门剑气夭矫而来,破碎虚空,杀气惊人,但是药王直面其威,夷然不惧,不屑地一掌击碎了锋锐的剑气。紧接着张元宗连连施展一十七招剑气,一招比一招锐利,一招比一招迅猛,但是药王宛如魔神,举手投足之间,恍见雷霆万钧,剑气皆被其击溃。

    张元宗微微皱眉,犹疑道:“败血之术。”药王张狂大笑,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欢悦,森森道:“花家那小子趁乱逃走,你又是龙门中人,能够猜到也不足为奇。”张元宗听他坦承心中不由顿生疑惑,冷冷道:“你那么怕死,竟也会将败血之术用在自己身上。”

    药王闻言桀桀笑道:“既然你识得,老夫也不妨告诉你,败血之术已不是十六年前的败血之术。”张元宗双目寒意升腾,内心微微一惊。药王神情癫狂道:“此术方成之际,有致命的缺陷,不过老夫略施小计,恰好用来引起败血之乱,正道自相残杀的盛景当真过瘾之极。”

    张元宗双拳紧握,全身剑气吞吐,冰冷道:“我一定会杀了你。”药王轻蔑道:“这十六年老夫苦心孤诣,死了近百个试药童子,方才改善此术,弥补了缺陷。如今放眼天下,谁还是老夫的对手!”

    张元宗忽然陷入沉寂之中,眼中隐约泛起一抹血意,怅然叹道:“我一直以为我能看透生死,看透荣耀和罪恶,却未想我实际上什么都看不透。命运无常,人心难度,人最看不透的终归还是自己。今日我将以剑的名义,斩灭罪孽。”

    药王感受到身体里狂暴肆虐的力量,那是天下无敌的感觉,然而他却从张元宗平静的神情和话语中感受到一丝畏惧。转瞬间他便将这种感觉生生压制,继续享受着力量带给自己的自信和傲气,似乎整个江湖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一呼百应,唯我独尊。

    他面露癫狂之色,声音一顿一挫道:“我不仅要掌控自己的命运,还要掌控天地的命运!”张元宗心中忽然涌起悲哀的情绪,慨然道:“也许死才是你最好的归宿。”药王狠戾之色翻涌,咬牙切齿道:“找死!”

    青幽的寂照剑缓缓滑出,张元宗轻轻握住剑柄,将剑横在自己的胸前,澄净的剑身映出自己平静寂然的面容,翻滚着杀意的眼眸却是如此醒目。整个院落似乎都陷入一种凝滞的氛围之中,沉重而压抑,阴冷而惶惶。

    药王似乎有些不耐,突地暴喝一声,率先出招扑杀张元宗,排上倒海的力量灌涌而出,空气中传出阵阵钝响,地上的厚石被他一步步踩裂。远处两个孩子被空气中的震荡推到在地,脸色惨白,身躯颤抖,惊恐地望着院中如魔鬼一般的药王。

    寂照剑如花映碧池,自然而然出现在药王的眼目之中,它是如此的随意轻巧,又是如此的清雅淡然,沿着至简而奥妙的轨迹轻易地破开他猛烈攻势,只有当剑锋及体的那一刻,药王才知道这是怎样的一剑,无话用言语描述它的分毫。

    胸前寸深的伤口,见证了这一剑的威力,鲜血汩汩流出,洇湿了灰袍,若不是他见机得快,只怕已是剑锋入肺,气绝身亡。药王心中好似有千面大鼓被同时敲响,震得他心胆俱寒,他最为依仗的手段和力量在对方眼里不过是轻如一粒尘埃,他那颗无坚不摧的狂傲之心顿时坍塌了。

    质朴的剑似乎很缓慢,却又快到匪夷所思的地步,来来往往不离药王身前一尺。如此之近的距离是生与死的距离,死神随时都会垂下眼眸,他的心脏一阵抽搐。他将自己的速度提到极致,如风似光,丹田中沛然的内力被任意挥洒,惊天之威频现,却已失了方寸。

    张元宗身影飘忽不定,唯有寂照剑是如此的清晰,他一脸的冷酷无情,眼眸中血色又盛了几分,夺命的剑又进了几分。在你追我赶之间,药王终于认识到自己毒道圣手的身份,毒往往也是最好的防御。片刻间灰袍上出现若有若无的轻烟,飘散遁入空气之中。

    短短的时间之内,他连续使用了七种绝世毒药,连他自己都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毒人,但是随着张元宗速度不减,逼得越来越近,他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张元宗的剑气修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剑气外放护住周身,就算无色无味的奇毒,只要进不了体内,就奈何不了他。

    忽然药王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寂照剑生生刺穿他的左肩,将其钉在地上,猩红的鲜血喷洒了他一脸。他痛得目眦欲裂,惶恐忧怖之色涌现,再加上他面容凶恶,比那地狱恶鬼也不遑多让。他浑身蜷缩抽搐,双手颤颤巍巍按住喷血的伤口。

    张元宗冰冷地俯视丑恶不堪的药王,森寒道:“如此多无辜的人死在你的手上,你自己可曾有死的觉悟?”药王面容扭曲,槁项黄顼,浑身兀自颤抖不停,好似一条晾在岸上的鱼,哪里还有太一教元老的狂妄和残忍,同普通人面临死亡一样,恐惧而可怜。

    他喉咙中挤出喑哑的声音,求饶道:“别杀我,别杀我……”张元宗神情森寒冷酷,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将寂照剑缓缓拔出,奇异的是剑身明净无瑕,不沾一点血迹。药王痛得险些昏死过去,但是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只有清醒才能继续求饶。

    张元宗冷冷道:“我要梦华天阙的解药。”药王虚弱的求饶声顿时一停,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寂照剑忽然一转,寒光迸射,药王又是一声凄惨嘶叫,左臂霎时间一断为二斜飞出去,白骨的切面光滑平整,鲜血狂涌,瞬间淹没断骨。张元宗沉声道:“如果你再迟疑,我就断了你的右手。”

    药王业已奄奄一息,神情萎靡,死亡的恐惧压迫他坚持断断续续道:“房中……西墙,从上到……下第七排,从左……到右第……十一个药柜。”张元宗冷血道:“你骗我不要紧,我会让你服下梦华天阙,再服解药,如若有假,我有的是时间将你慢慢肢解。”

    药王沾满血污的脸陡然又是一阵抽动,张皇道:“药柜后面……有个暗格。”张元宗望着药王的惨状,双目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无情无欲,冷淡道:“败血之术的秘诀在哪?”药王戾色一闪而逝,唯有**之声飘荡。

    寂照剑又是一动,剑光灵动,寒气迫人,药王根本来不及惨叫,右臂业已被斩断。他眼珠凸出,形容骇人,比堕落地狱承受刑罚的恶鬼还要凄惨。寂照剑被张元宗缓缓提起,药王恐惧盈心,嘶哑道:“门槛……”

    张元宗望着药王的惨状,脑海中忽然浮现太一教主和白魔的身影,恍似自言自语道:“今日暂且留你一命,如若今后我知你再杀一人,或者败血之术流落江湖,我绝对会让你平安终老,尝尽所有的痛苦。”

    药王委顿的身躯又是一颤,张元宗屈指将几缕剑气射入他的要穴,肩头和手臂的鲜血顿时制住,人也昏厥过去。张元宗突然忆起莫忆的师姐顾惊仙,那个黑衣女子冷血无情,受人指摘,可是如今他似乎明白了她的心,这世上有些罪恶,只能以恶制恶。

    张元宗将炼药房的门槛劈开,露出一个铁皮盒子,打开盒子里面有两份羊皮手卷,一份是炼药的药方,另一份是一副行针图,皆附有详细的注解。他将两份手卷收好,进入炼药房,等出来的时候,寂照剑已重归青衣,他也恢复了往昔温和淡雅的模样。

    他来到两个孩子身畔,轻柔道:“别怕,叔叔不会伤害你们。”那个木然的孩子有些畏缩,而另一个较为机灵的孩子,却睁大眼睛认真道:“我们不怕,叔叔是神仙,专门杀坏人。”张元宗温文一笑,眼眸中最后的一丝血色也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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