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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老皇帝听着传令太监一声声来报，已经按耐不住。
他已经有数年不曾见过韩云霄了，上一次相见还是他名声初显时。
老皇帝回忆了下，那时的韩云霄是十七还是十八？少年英雄，英姿勃发，可真是个好儿郎啊。
人老了，就会怀念一些以前的事。
他至今都记得，当初见到那位白袍小将，他的内心是多么的震憾。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那时的他对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已经怀抱了一颗怀疑之心。所以边关打了胜仗的消息，每次传到京城，皇帝除了喜悦，更多的则是不寒而栗。
他畏惧，他担心。他生怕这个年轻人有一日会振臂高呼，天下百姓齐响应。他担心自己的皇位会被推翻，他担心自己的皇朝将不复返。
老皇帝也没想到，韩云霄会在他的名气如日中天时选择罢官离开。
这一走啊，就是许多年。
究竟是五年，还是六年的，他已经记不清了。
唉，人老了，记性也不行了。
这天下是属于年轻人的天下，他这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又在这之中参与个什么劲儿呢。
老皇帝心中是满满的遗憾，有对天下，也有对自己。
他承认自己是嫉妒的，可哪个人会不希望自己长生不老的。又有谁不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流芳百世，为万民敬仰。
老皇帝庆幸自己悬崖勒马，没有在做出不可挽回的错误后来后悔。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那是一双如枯木般的双手，手背上生满了褐色的斑点。
老了……真的老了啊。
他差一点就踏出那会令他万劫不复的一步了。
“平安啊。”
王公公忙稽首，恭恭敬敬的唤了声：“陛下。”
“朕总在想，老大老三他们忽然对朕逼宫，便是上天，是老祖宗给朕的警告啊。倘若没有逼宫这回事，朕啊……或许就要去找刘道长了。”
即便王公公再三克制，却还是被这个消息震的浑身发麻。
刘道长，本名无人知晓，只知道俗家姓刘。据说是位得到的高人，最擅丹药。在民间也有不少信众，便是京城里的许多贵胄家里，也将刘道长视为座上宾。
可王公公以前朝为戒，深知丹药一事不可碰。在历史的洪流中，曾有一个叫越国的国家。他的最后一任国君，不堪这短短这几十年的岁数，决定求仙问道，祈求一个长生不老。
于是，他招来邪道，为他炼制丹药。那丹药起先平常，可后来便要用童男童女来入药。正因为这荒唐的举动，才推进了越国走向灭亡。
那时，护国将军为越国国君所害，只剩下一名十几岁的子嗣。这人蛰伏多年，国君失道后，便一举推翻当时的政权，建立了新国——平。
此后的百余年里，平国经历了战乱，也经历了变革，最后由一个名叫西延的国家所替代。
老皇帝正是想到了这段历史，才对韩云霄多番防备。
可能他自己的内心深处都不清楚，他对自己这个皇帝的身份，是多有怀疑的。
他一个冷宫皇子，靠捡漏得了个皇位，本就是幸运。他觉得自己不堪大任，不堪为帝，所以总怀疑有人会将他从这个位置上推下去。
直到今日，王公公才明白老皇帝心中所担忧的。但他万万没想到，陛下竟动了要修道的念头。那可是……亡国之兆啊。
幸好……
他暗自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心中庆幸着。
倘若不是两位皇子狗急跳墙，意图逼宫打乱了陛下的计划，才为西延觅得一线生机，如今的西延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形。
“报，大军已抵达端庆门……”
老皇帝挥挥手，让王公公快些起身。
皇帝召见，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流程。
虎威军不可能全部都进宫，如韩云霄等人进宫参加宫宴，其余人不过是与禁军做个交接，将俘虏交换，而后便去往城外扎营。
便是此次进京，也不过选了万余人，其余人依旧还在边关。
宫中，韩云霄看向龙椅上的帝王。
他们已有十年未见，他更强壮，也更无畏了，而他……却老了。
这一刻韩云霄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曾对帝王怨恨过。可如今再看，这个令他嫉恨了多久的人，却也不过是位可怜的老人家。
韩云霄垂眸，压下心底的波澜，对皇帝高呼：“万岁。”
宫中是这般情形，民间也是议论纷纷。
十公主去茶楼看过热闹后，才返回宫中。
今日皇帝宴客，她是没资格参加的。
此次宫宴，是为了招待功勋，与女眷们可没太大的关系。
十公主去不了的，倒是可以派人偷偷去打听下。
今日在茶楼一见，她发现以前追求她的男子，不过都是些庸俗之徒。徒有外表，却没有内涵。
虎威将军有权，便是连父皇都要对他礼让三分。嫁给这样的男人，肯定很幸福。
……
秦湘带着小团子们在市集逛了几圈，又吃过午饭后，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她的精神有些亢奋，因此并未午睡。人去了书房里，没有写下下半年的计划，却拿起纸笔，在纸上缓缓写下一行——《虎威将军传》。
她偶然也听人质疑韩云霄的功勋，说他沽名钓誉，既然能打败西狄，为何要僵持那么久。
这话着实可笑，韩云霄是将领，他在意胜利，但他更在乎的是将士们的性命。能用少量的牺牲换来最大的成功，才是他应该做的。而不是一味的追求胜利，而不管士兵们的死活。
那些质疑韩云霄的人，像极了后世网络上的键盘侠和杠精们。只会躲在阴暗角落里怀疑别人，却不敢当面质疑，说他们是小人都是侮辱这个词汇。
秦湘那一刻萌生个想法，她要让全天下的人知道，她的相公是多么的厉害，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多少。
不过此前，她还需要收集一些资料。
虎威将军的事迹在西延并不算什么秘密，当初他为西延打了胜仗，如今还有茶楼中的说书先生在说这段。
但说书先生的话，被许多人当成夸大。
什么战神的，他们才不信。
而秦湘，就要做那个狠狠打他们脸的人。
要收集虎威将军的事迹并不难，秦湘的记忆力惊人，几乎听过就不会忘记。加上她曾经也有撰稿的经历，以前曾开过博客写一些游记。后来搬到乡下去住，也出版过两本。
不过写军事题材的，还是头一次。
但初动笔时稍显生涩，而后便如常了。
幸亏她闲来无聊，让人做了根蘸水笔，否则要用毛笔，她写得可没那样快。
写到夜色降临，小雨都在门外喊了好几回，《虎威将军传》的前四回已经有了着落。
人生的几十年，要浓缩在薄薄的纸张上，其实也不会落下多少痕迹。
但秦湘尽量将细节刻画的更好，更细致。
“小雨，你来的正好，来帮我看看稿子。”
小雨将信将疑的接过来，一看就愣住了，“这是写将军的？”
“闲来无事，想试试看。”
小雨不明所以，看下去……
“东家，怎么到了这儿就戛然而止了？后面的呢？韩小子头一次上战场，究竟是什么情形？他赢了吗？受伤了吗？那西狄呢？”
秦湘乐了，“这些故事不是以前都听过，怎么现在却要问我后面的结果如何。”
小雨想了想，认真的说：“以前虽是听过，可东家的描述十分动人，就好像一切都在你眼前发生一样。这样引人入胜的故事，不管有多少都不够看的！”
“你就不觉得我写的很拖沓？”毕竟前三回，都讲的是少年韩小子的经历，包括他是如何选择从军的。
“当然不。我倒是觉得，东家这样写，虎威将军这个人物才显得更加立体，有血有肉更像一个活人。”小雨说完，猛地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不是说将军不像个人。就是……外面都传说，说他是夜叉转世，否则哪有那样厉害。”
秦湘一听，也是一愣。
“还有这传闻？”
“可不是……说他会生饮敌人血，可怕至极。就连民间传说，也说……将军能小儿止啼呢。”
秦湘从小雨口中，听到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虎威将军的形象。她觉得这样的细节加到她的里，一定会更有意思的。
如今没有电脑，全靠她的笔杆子。秦湘可不敢停下来，一旦停下来极有可能拖延症上身。到那时，她的就完不成了。
这一夜，她完全没睡，一直在书房中写。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的手指都酸疼，才总算搞定了第一册。
秦湘将书稿收起，回去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时，韩云霄依旧未归。
“去打听下，相公怎么还没回来。”
小雨连忙出门去，不一会儿便返回来：“说是昨夜宫宴办的太晚，便将一行人暂且安排到驿馆里，等到今日早朝时还要进宫的。将军怕吵到东家，便与其他人都留宿在宫里了。”
西京距离京城毕竟还是有段距离，韩云霄就算想回来。可宫宴结束，城门下钥，他要回来也不容易。
“那就先去吃午饭吧。反正，人总会回来的。”
早饭后，秦湘将第一册又润色了下，才将稿子交给小雨。“你去找个稳妥的书商，将这稿子刊印出来。暂且先不要印许多，但要尽快上市。”
趁着虎威军还在京城，秦湘便要好好蹭一蹭虎威军的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