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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谈话，最终以不欢而散为终结。
韩云霄认为甘城危险，让秦湘明早就离开。但秦湘则认为，她既然来了，便是与他同生共死。连死都不怕，她凭什么要离开。
争来争去，始终没个定论。
方才还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夫妻，这会儿彼此背对，渡过了这个漫漫寒夜。
翌日一早，便听到有人喊：“下雪了！好大的雪！”
秦湘迷迷糊糊的起来，下意识往身边看，韩云霄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半片床铺连丝毫温度都没有留下。
满不在乎的冷哼了声，洗漱后便去推门。
甘城寒冷，窗户都用布蒙了一层，即便白日也像傍晚一样漆黑。甫一开门，迎面来的明亮，当真要将人的眼睛都给晃瞎了。遍目看去，都是白茫茫的。天地间仿佛除了白色，便无其他。
几只麻雀在雪地间跳跃，也只能留下浅浅的印子。
秦湘尝试着迈了下脚，扑通一下那雪居然都到了小腿。
刺骨的寒透过薄薄的衣料，又的干脆挤进鞋里，霎时把她冻的打了个哆嗦。
秦湘也顾不得其他，忙冲回屋里。炉火尚且还有些余温，她忙用火钳夹了炭往炉子里加。不期然看到几个黑漆漆的，原来是昨夜丢进去的番薯。
剥开烤的焦黑的壳，能吃的部分已经很少了。但是在这个寒冷的雪天，有一个热乎乎的烤番薯可以吃，简直是人间最幸福的事。
小雨在雪地里穿行，好不容易来到秦湘身边，便见她捧着个番薯吃的畅快。
“东家怎么大清早就吃这个？吃多了不好克化。”
“热乎乎的，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来一个？”
小雨看着黄橙橙的瓢，咽了咽口说，不争气的妥协了。
二人捧着烤番薯吃，炉子上烧着热水。
等到番薯吃的差不多，热水也烧好了，刚好用来泡一杯浓茶。
秦湘捧着茶，有些担忧的说：“雪这样大，城里也不知道怎样了。”
“听狗子哥说，这雪下的极大。整个甘城，都被大雪埋了。因为雪地艰难，西狄军也没有动静。只能看到远处炊烟，知道他们还没有拔营。不过狗子个说，咱们背靠西延，西狄军却没有依靠，等到粮草耗光，看他们怎么办。”
秦湘眉心皱了皱，陷入思考。
西狄和西延的气候条件既然不同，风土也不一样。若按照前世的区域划分，西延则是南北都靠，而西狄东靠草原，西临老窝山。论地理位置，西狄地域辽阔，但能利用的土地却不多。因此，西狄百姓多以放牧为生。况且，西狄除了草原、雪山，还有一部分在沙漠中，也难怪会来抢夺西延的资源。
但冬季开战，历年来也非常罕见。
冬季天寒地冻，人马出行都不便。这给粮草运输带来了一定困难，也加大了战争的难度。
那为什么这个时候，西狄选择攻打西延？往年，都是夏秋时节，西狄惦记西延庞大的粮仓，会在这时候在周边滋扰，伺机夺取粮草。每到冬季，西狄气温骤降，百姓都待在家中不会出门。
据闻，西狄的冬季可是滴水成冰的地步。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贸然出兵，不考虑粮草补给，难免让人怀疑背后是不是另有阴谋。
中午时，染了一身风雪的韩云霄从外面归来。
他周身冒着寒气，头戴的毡帽上也挂满了白霜。
秦湘忙倒了杯姜茶，让他好好暖暖身子。
韩云霄嘴角动了动，似乎是想劝，又知道秦湘向来固执。
秦湘好似没看到他的表情，只让人赶快摆饭来。
今天也差不过初二，西狄军在大年初一清晨发动攻击，真是让人连年都过不得。
午饭吃的是先前剩下的肉食，重新加了白菜土豆的，热乎乎的吃上一碗，谁也不挑。在这种情况下，这已经是他们能够吃到最好的饭菜了。
饭后，秦湘饮了一盏茶，叫住了又打算出门的韩云霄。
“我们谈谈。”
韩云霄停下脚步，回眸看她：“谈什么。”
“我是不会回西京去的……”
“秦湘，你别任性！”
他从来不会叫她的名字，这会儿目露凶光，却还惹得秦湘不住的发笑。
韩云霄被她笑得没脾气，只能郁闷的缩坐在一把小杌子上。秦湘看来，简直像只黑熊被束缚了手脚，可怜极了。
“你先听我说完。皇帝家事，你比我清楚。几位皇子虎视眈眈盯着皇位，皇帝打着引人入瓮的计策，自然不肯大动干戈。这些人以为皇帝老迈，便悄悄劫掠粮草。此次商队云送来的这批粮草之前，已经几次折戟。”
韩云霄此刻才知道真情，神情更是严肃，“他们竟将你当了靶子送上前线。好，真是好的很！”
秦湘佯装没看到他眼中的怒色，继续给他分析，“老皇帝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不多，因此王公公才找到了我。这一路上相安无事，也证明了皇帝先前派的人早就漏了马脚。”
韩云霄冷哼，“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总之，你等雪停了你就回去。战场可不是女人该待的地方！”
秦湘挑眉，撇撇嘴，不屑的说：“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们现在是不是要啃树根，吃树皮了。堂堂虎威军，竟干那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好好的校尉，竟领着手下占山为王，替大将军打家劫舍了。”
劫掠商队是真，韩云霄无法反驳。他气闷的把袍子裹紧，活脱脱一个生闷气的小娃娃。
秦湘在心里偷笑，心说：看子言的性子，便知道他是被谁养大的。虽说没有血缘，可这倔强的性格上，倒是像了十成十。
“咱们不说这个，就是我此次运来的粮草，可不够虎威军吃的。再说了，城中的百姓，他们又要吃什么？我听说，接下来还有十万大军要抵达甘城。这么多的人，你真的要让他们喝西北风去和敌人拼杀不成？”
韩云霄气得一拍大腿，骂道：“老皇帝就是个狗东西，连自己的崽子都管不住！”
秦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幸亏这儿没有外人，不知道就你这大逆不道的话，得罪人也不自知。”
韩云霄气得直哼哼，又拿她没办法。
“我从西京出来时，就已经联络了人。你放心，都是值得信任的。还有王公公那边的暗桩，都是一条现成的线。我已经让人传令下去了，将粮草送到雍州去，我会派人去雍州接应。除了粮草，所用的药材也不够了吧。”
秦湘实在心累，这仗打的着实累人。要人有，但要粮没有，药品也没有。
她心说难怪老皇帝总是担心自己的皇位会被韩云霄给抢了，就这点肚量也难成大事。他光想着不能让乱臣贼子继位，怎么就没想过前线军需匮乏。说来说去，还是自私自利，只看到眼前利益。
夫妻二人各自在心里偷偷冒着皇帝，抬头时彼此眼中又都是倔强。
“你守着甘城我放心。至于我呢，不能帮你上战场御敌，好歹也能保证后方的供给。”
事情就这样说定了，不容韩云霄反驳。
秦湘倒是半点都不怕他，他能把她怎么办？他人必须在甘城，又不能偷偷把她打晕了送回西京去。她长着两条腿，难道是好看的？
韩云霄拿秦湘没办法，自己倒是气得半死。每日阴沉着脸，让本来英俊不凡的脸，也多了几分煞气。
那些对虎威将军十分崇拜的兵士，看到这样的将军，更是在心中欢呼，对西延得胜大有信心。
秦湘倒是很忙，也顾不上和韩云霄生气。
她现在最烦的就是这个时期交通不便，沟通不畅，要传个信除了用信鸽，多是人力快马加鞭，费事费力。
因此，大雪下的第二天，也就是初三的上午秦湘便换了一身轻便的男装，带着陈五六等人，直接去往雍州。
之前赶路时，她已经在雍州盘下了一间不小的院子，雇人拾掇了下，留作日后使用。
抵达雍州时，王公公的信也刚好抵达。
“陛下已经知道粮草安稳抵达的消息，责令人尽快将其余粮草分批运出西京。我已差人将粮草伪装成各色商品，想来是不会有破绽的。”
陈五六却不敢马虎，便说：“还是得小心着些，这些人狡猾着。”
“你放心，押车的都是熟人，而且我也差人在西京放出消息。就算有心人去查，也只能查到这些是作为加工原料，要送去府城的工厂里。等粮草到了府城，便会改换样貌，分几支小队轻装上阵。”
陈五六一听，不由赞叹道：“还是县主娘娘考虑的全面。大批队伍上路，难免会引起有心人警觉。若是分批，又扮作普通商队，就没有那么惹眼。即便被人扣下，损失的也只是一小部分。”
秦湘颔首，脸上却有一层抹不掉的忧色，“只希望这战事快些过去，长久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纵然甘城能守，但这仗要是持续久了，又哪里来那么多的粮食可供军队食用。”
西延接连两年遭遇了旱灾和洪灾，导致粮食减产。如今送往前线的粮草一部分来自国库，另一些则是从民间征集。但再多的粮食也有耗尽的一日，要是西狄继续派兵，朝廷难免不会征兵。
届时，极有可能遭遇有田，却无人耕种的局面。青壮都在战场上，会导致西延人口锐减，对这个国家百害而无一利。
也不知道这些问题，那老皇帝究竟有没有想过。秦湘希望他想过，否则他便不会将狭隘的目光，只聚焦在皇帝夺嫡这等小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