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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浠睁开眼的时，光怪陆离的影像从原本的黑色换成了白色背景，一分钟后才渐渐消失。
除了昏迷的最初，林浠这期间一直都是有意识的，只是在迷药的作用下她被锁困在了另一个维度。
万花筒般的斑驳诡异结出一张深不见底的黑洞，她是飘渺无助的颗粒，被吸入漩涡中心。
漩涡一遍又一遍地循环，在这个令人恐惧无措的维度，一切都不再属于人类可以掌控，怎么努力也逃不出去。
直到再次睁开眼，她看清惨白的天花板，鼻腔里进入了认知里消毒水的味道。
又恍惚了好一会，知道自己挣脱出来了，此时正在医院。
有一瞬，她以为那就是死神的召唤。
林浠动了动身子，肢体都能听使唤并没有什么大碍。她微微侧头，看见墙边小沙发上坐了个人。
想开口叫人，才发现喉咙干枯地哑痛，竟一时发不出声。
挪动了一下手臂，试探地摸了身下的床，确定是真实的存在，找到支力点把自己半撑着坐了起来。
张鹏垂着头靠坐在沙发上，林浠想弄出点动静，可他坐在沙发上睡的很沉，毫无反应，身旁还放着她昨晚背的小香包。
林浠在病床上又躺了五分钟，意识恢复的差不多，身子不软脑袋也清醒。
她挪动着下肢，光着脚踩在了地上。
想走过去叫醒张鹏，手上还插着点滴的针头，她怕疼自然不会自己去扯开，扶着吊瓶架走了过去。
地板冰凉的触感从脚底传来，她伸手拿起自己的包，在张鹏身边盘腿坐下。
动静不小而身旁的人还是没醒来，可见睡的有多沉。
林浠穿着一件不合身的病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她拉了领口低看了进去，胸衣服帖地穿着。
从包里掏出手机，【夕阳红老年社交群】里有几十条信息，都是关心问候，让她醒了和大家报个平安。林浠看得心暖，嘴角撩起一丝笑一一回复。
这时病房外传来敲门声，磨砂玻璃描绘出一个深色的身影。她开口想让人进来，喉咙里挤出几丝沙哑的干音，她想可能是医生护士，没人应门自然会自己开门进来。
可当敲门声再次响起，林浠无奈只好光着脚推着吊瓶架走去开门。
*
叶泽言没想到来开门的是她，垂首看着光着脚丫站在眼前的小女人。
脸色没有很好，宽大的病服松垮地挂在她身上，像是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挂在苍白的巴掌小脸上，透露着迷茫。
叶泽言刚想开口，房门却又猛地被关上了。
这个动作林浠不经思考，身体下意识做了反应。
巡逻的医生注意到病房的动静后，病房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林浠正在卫生间里洗脸。
护士先前替她换病服，但并没有人替她洗脸，她看着镜子里的人，花了眼妆嘴唇干燥到起皮，因为缺水整张脸没有多少血色，显得瞳眸异常漆黑。
这个时候她还能记得仪容仪表。
医生见她能推着吊瓶架自由行动，还光着脚，便知道没什么大碍。
林浠坐回病床，把一双小脚藏入被单里，捂暖。
此时病房的门开着，她没有眼花，叶泽言正坐在门外的长凳上，身旁放着花束和果篮。
他消息这么灵，来看她的？
伯森替林浠做着例行检查，林浠看着对方认真的脸，带着口罩只能看到一双淡漠的瞳。她脑海最先闪过的是，这医生有点太年轻了吧。
清了清嗓子，啊了几声，小心翼翼地开口，“医生，我是为什么晕倒的啊？”
林浠虽然从小恃宠而骄，但是遇到权威人士，比如老师，医生，还有……警.察，就总有一些畏手畏脚。特别是在这位有点冷面的医生面前，更是一副乖巧。
叶泽言虽然严肃起来凛冽又冷峻，还凶，但至少还是散发着人民警.察为人民服务的人烟气。
而这位医生，一支口罩遮去了大半张脸，就一双好看清冷的大眼露出，可眼底只带着漠然。
柏森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没有停下手中写记录的动作，“酒精中毒。”
林浠皱了皱眉头，想也没想就回道，“不可能。”
伯森见多了类似情形，没有理会她。富家子弟喝的不省人事被送来医院，和上面打个招呼就住进名额紧张的高级病房。
那边守了林浠一晚上的张鹏，这才迷迷糊糊地醒来。见林浠正在做检查，赶忙上前询问情况如何。
“医生说我是酒精中毒。”她声音仍旧沙哑的厉害，语气里有一丝质疑的不确。
张鹏听闻挑了挑眉，“不可能吧。医生，我认识她22年，她酒量我是知道的，昨天喝的量根本不至于昏倒。”
医生见他们竟一唱一和起来，皱了眉头有些许不耐烦，手指翻看着报告。他带着口罩，林浠只能从眼神间感受到他态度略微的变化。
“体内还有检测到微量的氟烷，不过量太少了，若没有酒精加持，这个计量不至于让人昏迷。”伯森平淡叙述，语气微缓。
“氟烷是什么？”林浠问道。
“无色淡味气体，通常用于吸入麻醉药。”
张鹏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这不明摆着是被人迷晕的吗？”
伯森习以为常并没被他的语气激到，“我说过了，这个计量若没有摄入酒精，完全微不足道。的确不排除被迷晕的可能性，不过我们医院只是替你诊断，如果你觉得是被人下药了，我建议——”医生顿了顿，微微侧头用余光睨了眼走廊上的男人，“建议你报警。”
林浠目送着医生走出病房，视线停留在与此时已经站起身，正和医生交谈的男人身上。
伯森摘下口罩，他和叶泽演身高无差，站在走廊惹得走过的小护士们频频回首。
“里面那个你认识？”
“算是吧，她人怎么样？”
“你不看到了吗？活蹦乱跳的，死不了。”
叶泽言，“……”
柏森和叶泽言是一个大院长大的发小，比叶泽言小两岁。后来来了南城读医，毕业后留在了南城附属医院。
“还带了花和果篮，”柏森揶揄，“这阵仗不是来问话是来慰问的吧，她什么来头？昨晚凌晨市.长直接一个电话打到院长家里，半夜让人赶到医院处理这档子事，弄的整个附属鸡飞狗跳的。”
“你以为就你？电话也打到我爸那了。朗逸知道吧……”叶泽言简单地解释了一番。
*
男人和医生说完话，扣了扣门示意要进来。
林浠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嘴角扯出上扬的弧度，“叶队长，你怎么来了？”
叶泽言把百合花束和精致的果篮放在桌上，张鹏眯着眼，注视着突然出现的俊逸帅气的男人，“叶泽言？”
他虽然与叶泽言不熟，但是也见过几面听说过对方的名号。
叶泽言冲他颔首，“你好，我是市刑侦队的叶泽言。”
男人拉了一把椅子在病床靠门侧坐下，打量了林浠一番，“没事吧？”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稳重，林浠没从他脸上看出多少情绪。不过眼下带了圈黑青，像是没睡好的模样。
“没什么大碍，就是身子有点软，头有点晕，脚还崴了。”林浠声音轻柔带着沙哑，的确符合病号的身份。
总是睁得浑圆的大眼，此时半阖着有点懒倦，没了以往的俏丽灵动，多了令人心生恻隐的病态美。
“凌晨三点接到省厅电话，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命案，”男人嘴角有一丝微不可查的笑，“你面子挺大的啊。”
林浠不明所以，转头看向守了一夜的张鹏，说话时没有捏着声音故作矫揉，“什么情况？”
张鹏眯着眼，觉得她双标的不对劲。
“你昨晚晕倒在西街口的便利店里，店主报了警，当晚值班的警.察之前接触过你爸车祸的事情，知道你是谁，就把事情报到齐修远老妈那里了。齐修远在群里说了我就赶过来了。”
当晚值班的警.察正是当年在监控室给林浠播放事故视频的方为。
林浠又看回叶泽言，“所以又传到你爸那里去了？”
男人微挑眉，徐徐开口，“你知道我爸是谁？”
两人的对话有那么些明知故问，林浠垂眼视线落在男人随意搭在腿上修长的手指，“之前不知道，后来那天在朗逸和你们遇到，游杨给我科普了。”
她原本对于这种谁家的谁谁谁倒没有这么八卦，反正南益省里比她漂亮的家世没她好，家世比她好的也根本没几个更没她漂亮，小时候虚荣心爆棚时，该比的都比完了。
可眼前这男人，明明根正苗红从事着最正直无私的职业，却让人觉得神秘不已又有点看不透。
他身上那股隐匿的那股桀骜不羁蛊惑着她，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层层剥开。
男人淡淡开口，“说吧，昨晚发生了什么。”
林浠原本有点小雀跃以为男人带了花束和果篮是特意来看她的，原来就是例行“特殊”公事。
“我周六不是参加运动会吗，你上次在你办公室还看到我们在报名来着。然后跑4x100米接力赢了，所以和朋友在Vixx，就酒吧街的那间夜店里庆祝。我不记得我是几点走的……”
张鹏接嘴，“一点半。”
“哦，一点半走的，”林浠接上，“你知道夜场门口那个点钟都会停好多出租在那里等着拉客，张鹏替我拦了辆车。那个司机讲话声音很尖，口音很重不是南城人，我刚开始只是觉得司机有点瘆人。后来车里闷我让他开窗，他说车窗都坏了。我又发现他在绕道，尽走那种小路就让他改走江滨，他说自己是老司机走的是最快的路线，我就发觉不对劲。”
她阐述经过的时候也没看谁，视线浅浅地落在叶泽言黑色衬衫第二颗扣子上。
男人看着她目光微垂，语气没有太多波澜，平静地不以为意，像在陈述别人的故事。
细密纤长的睫毛不时扑扇，软软柔柔，病服松垮领子开的大，领口白皙的肌肤往下能看到些许，令人浮想。
目光上移，喉结滚动，“然后呢。”
林浠，“开到红绿灯口时，我就赶紧开门跑出去，跑进路边的便利店。再之后的事，便利店老板应该比我清楚。”
陈述完经过，林浠才抬起头看着叶泽言，“我饿了。”
叶泽言，“……”
张鹏拿下巴指了指桌上的果篮，“水果吃吗？”
“吃根香蕉吧。哦，你顺便把我包拿来。”林浠指示着张鹏，他替他拿来包，剥好皮把香蕉抵到她手边。
这场景让叶泽言想起在林浠车上，替她打开KitKat包装女生没接，而是直接上嘴的情形。
不过这次林浠没有，接了香蕉，又从包里掏出一张卡给张鹏，“你帮我去办下出院吧。”
张鹏愣了一下，接过，“你不打算再留院观察下？”
林浠撇撇嘴，“你没看那医生多不待见我？再说又没多大点事，我明天还要上课。”
张鹏没再说什么，出门前看了叶泽言一眼，“叶队你还有事要问吗？”
听着像是逐客令，叶泽言正准备起身，林浠突然拉住他的衣角，“等一下，还有事。”
男人才刚离开椅子些许，盯着她抓住自己衣角的小手片刻，又坐了回去。
“张鹏你快点办，我饿死了要吃饭。”又催促着张鹏，他也不再说什么，迈步走出病房。
等人走远，床边的男人浅浅地看着林浠，“有什么还要支开男朋友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