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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家里人怎么了！我还是王家的人！我们王家的事！用不着你们多说！”
这个时候，几个人中才有人慢慢回过味儿来。
这孩子是个孤儿。
没想到，当日跟着长月公主回来的人，表面上看上去也是光鲜有身份的，背地里，还不一定有他们这些下人幸福。
更何况，他还只是个孩子。
想明白之后，这几人也不说什么味道不味道了，不顾王落的阻拦，埋头就是一阵苦干。
直到王落哭着喊着，对这群人又打又骂，这几个家丁也愣是头都不抬，拼命干活。
苏琉玉这才淡淡说道：“几位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对王落这孩子的心疼，我也收下了，回到顾府后，国师爷会给你们该得的那一份的。”
他们既然肯下苦力，自然也不能让他们白干活。
搬出顾衍来，则是看看几人的态度。
出乎意料的是，几人不约而同停下手里的活儿，对着苏琉玉齐齐行礼。
“谢殿下恩典，但国师爷的恩赐，我们受之有愧。”
“哦？此话怎讲？”
“方才……方才我们几个，对王落少爷的态度……”
明明是个大老爷们，然而说话时却唯唯诺诺，连王落一个孩子的眼神都不敢直视。
“长月公主！长月公主！”
身后突然几声叫喊，即使声音极其细微，在这阴暗寂静的林子里，仍然极其明显。
见苏琉玉面色不虞，有个家丁急忙跑出去接应，其余人等则在原地静静等待。
唯有王落，依旧固执的继续挖坑。
过来的是方才苏琉玉派出去的家丁，此时，这人推了个板车过来，板车上面，是一口上好的红木棺材。
两人应是在外面便通了气，此时见到王落，皆是一脸局促模样。
后来的那个家丁推着板车向前，看了苏琉玉好半晌，目光才转向王落：“王落少爷，这是奴才在城内跑了许久，才给您寻到的好棺材。”
王落不说话，呆呆的看了棺材半天，才朝着苏琉玉看去，双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苏琉玉忙笑着道：“别看我呀！这钱，我是拿的顾府的，辛苦采买的人，是顾府的家丁。”
沉默了半晌，王落后退几步，对着他们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长月公主，几位大哥，你们的恩情，王落没齿难忘。”
家丁们忙纷纷让开，没人敢受王落这一礼。
起身时，王落自己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王落无能，如今家中只剩我一人，可惜我尚且年幼，连口薄棺都置办不起，今日，多谢各位！”
少年清朗的身姿即使弯下，依旧是顶天立地的模样，看的苏琉玉眼眶都有些湿润。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几人也不再争什么帮不帮忙，齐心协力的挖起来。
趁着这个机会，苏琉玉站在了王落跟前。
“王落，你是怎么跑来这里的？”
“我……”王落有些犹豫。
苏琉玉连忙安慰道：“你别怕，我就是想知道，是有人告诉你的吗？万一是个圈……”
“不是，我明白殿下的意思，但这件事从始至终，都是王落一个人的主意，还请殿下不必烦忧。”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殿下什么意思，”王落看上去冷静了许多，“我知道，殿下想说，我家人的尸体我不该去看。”
“这会出事儿的。”苏琉玉尽量缓和了语气道，“若是你想要为家人报仇，首先你得护住你自己，才有资格谈以后。”
“可是殿下，我已经等了很久。”
“再等等……”
这话说出来，苏琉玉自己都觉得，十分无力。
王落也不肯相信，看着苏琉玉的时候，那双本该清澈的眸子，多了些陌生的意味。
“这句话，殿下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这次不一样的，”苏琉玉认真的看着他，“弘培政大人要进城了，就这两天，你真的不再等等吗？”
“我家里的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了，时间足够长了，不会有人再注意了。”
见王落始终倔强，苏琉玉说不出来更多劝诫的话。
他还只是个孩子。
“殿下，”停顿了片刻，王落重新开口，“今日的事情，并非是机缘巧合，而是我早有预谋。”
“从什么时候开始？”
“呆在顾府的每一天。”
需要他装疯卖傻的时候，暗影一脚踢过来的时候，日日夜夜躲在观心园的时候，他无比的希望，能早一天，再早一点，亲手手刃了仇人，顺便，给自己来个了断。
“你回家的时候，看到了什么？”
王落抬头，眼中再次有了泪花，“娘亲不见踪影，祖父也不在，只有……只有奶奶的……尸……体……”
“然后呢？”苏琉玉的嗓子都有些干涩，但她仍然问了下去。
“然后我翻遍家里，找了些碎银，买了纸钱……拿了草席，想让祖母入土为安。”
从心里来讲，苏琉玉对王落一直是有愧疚的，从老仵作的死开始，到后面有意无意的冷淡，她有无数次时候，对着王落都有不安，可她从来没像今天这样，如此不安。
“你受苦了……从今往后，观心园侍女每月都过去，给你八两月银，不够再说……”
“殿下，”王落直视着她，缓缓道，“我不要钱。”
“今日陪着祖母到这里，没少废力气吧？”
话题猛地一转，王落也莫名其妙的跟着答道：“背一会儿，抱一会儿，不知不觉的，就到了这里了。”
这孩子说出的话，早让几个家丁都面露怜悯，如今再来这么一句，让几个大男人都红了眼眶。
苏琉玉更是不例外。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 王落还是一个孩子，只是看到奶奶的尸体腐烂成这般模样，不知心里该有多难受。
更别说他还独自一人，尽心尽力的，将祖母一步步背来这里。
光是这韧性，就让苏琉玉再也说不出一句指责的话。
上前一步，苏琉玉张开手臂道：“落儿，来姐姐这里。”
谁知，王落不仅不上前来，反而还后退了几步，摇摇头说道：“我就不去了，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