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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尘又一次愣住了。
同黄湘和陈昊短短相处了小半天，她看见的，听到的，已经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曾经以为，她已经在殷司的地宫里，通过那一面水镜，观得了世界的全貌。然而如今一看，自己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宛若井底之蛙。
“好了，”陈昊勾起嘴角，笑道，“这些事是我跟你黄姑婆要思考的。你不必对此过于操心。只是我想知道，殷司准备得如何了？他有几分胜算呢？”
千尘望着他摇摇头：“前辈，我不清楚。他从来都是早出晚归，我时常见不到人。我们总是聚少离多，各自努力。”
“各自努力就好。”陈昊微微点头，目中有些赞许，“我会来观战的。”
“…”千尘心想你不帮忙，过来看热闹作甚？
不过思及方才陈昊与黄湘的对话，千尘还是咬咬牙厚着脸皮说道：“前辈，我不求您站在我们这一边，我只求您，保持这一场战争的公平。”
“你放心。”答话的不是陈昊，而是一边的黄湘，她的重瞳映着四个千尘，“如果有人敢坏了规矩，老身一定会制止他们的。”
千尘点点头，抱拳谢过。
“时候差不多了。”黄湘道，“你可以回去了。”
千尘感觉到灵力解封，心里一块大石落了下来：“谢谢姑婆。”
“年轻人不要总是谢啊谢的。”黄湘斜睨了她一眼，“好歹也是浮玉的人皇，你能不能桀骜放肆些？”
“女孩子桀骜什么？更何况，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识时务者为俊杰嘛。”陈昊笑道，“阿霁，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好好努力，我看好你哦。”
于是，千尘走出了这个漫山遍野全是银杏树的结界。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结界唤作“叶知秋”。
终于到自家的地界了。
千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或许十个月会很快就结束了呢。
不过…殷司会在哪里呢？
会不会和云傲在一起？或者在御宗？地宫？
真是的，真应该给他打个印记，省得自己总是不清楚他的踪迹…
正发愣间，背后突然有人抱住了她。
千尘被吓了一跳，但是她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的双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腰，脑袋埋在千尘鬓边，正在呼吸着她身上妖异的毒香混着炼药师惯有的药香混合起来的，奇异的气味。
“别着急，”千尘并未转身，而是一只手摸索着，轻轻抚上殷司的脸，“我好好的，一点伤都没有。你不要小瞧我，我很聪明的。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的。”
千尘听到他的呼吸声粗重无比，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肌肤上。
“没事，”千尘只好笑道，“我一根头发都没少呢，你想啊，我很聪明的，我最会威逼利诱借风使舵了…”
“聪明！你还敢说聪明？！”下一秒殷司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千尘只见他眼眶通红，神情也憔悴了很多，实际上，殷司是真的生气了，“幸好这一回没事，万一下一回呢？你再聪明，在真正的大能面前，只不过是螳臂当车罢了！聪明有什么用？你要是笨些倒好了，我看你敢不敢冒这种险…”
千尘心想我又不是故意的，说的好像我乐意被抓过去似的…
心里虽然有些委屈，可是看殷司如此，倒觉得他有些可怜了。
这模样估计是苦熬了许久。
也不知自己在黄姑婆的结界里待了多久，在外头又过了几时…
这么一想，千尘就觉得心软了。
看殷司还巴巴地说着，千尘觉得他唠叨得像个老妈子。可是，外人印象里杀伐果断的一个人，到自己面前却像个老妈子，这或许就是真爱吗？
“你要是回不来怎么办？要是碰上李修元那种人怎么办？”殷司一时说得竟然停不下来了，千尘看他眼泪都快下来了，“要是同我讲条件也就罢了，万一他就是想要你的命，那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一口一个怎么办。
怎么办，她觉得阿雪太可爱了。
千尘差点哑然失笑。
殷司还在喋喋不休地控诉她，千尘却是充耳不闻。
她踮起脚尖，仰起脸来，浅笑着轻快地印上了他的唇：“乖，我不是回来了吗？”
殷司怔了怔，一双凤目居高临下地对上了她的眼睛：“今后，你不许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一瞬都不行，明白了吗？”
“那…你的视线范围有多大呢？”
“我周身两丈。”
“那也太少了。”千尘哭笑不得，“你怎么不把我拴腰上啊。”
殷司移开目光想了想，看着千尘道：“好主意。”
“…”千尘想了想，决定不再提这个事情，却仰起头问他，“我失踪多久了？”
“今天是第五天。”殷司沉声道。
“有没有想我呀。”千尘咧开嘴笑道，仿佛是个正在为讨要糖豆而撒娇的小姑娘。
她分明早就过了吃糖的年纪。
殷司忍不住将她抱紧，深深一吻。
千尘觉得他抱得太紧了，似乎要挤出自己胸腔里的所有空气；以往，只要自己轻轻推一推他的腹部，他立刻便能会意；可是这一次，贴得太紧，千尘连下手的地方没有。
一吻毕了，千尘还在红着脸喘气，殷司已贴着她的耳畔，轻轻说道：“今后你若敢离开我的视线，我一定让你再也没有能力跑那么远…”
一听这话，千尘倒吸了口气，赶紧挣开他，道：“那你想怎么样？封我灵力？挑我筋骨？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这种人？
“什么玩意儿。”殷司很无语，她是怎么想到什么挑断筋骨之类的话，自己明明还没说完嘛。
他只好，又一次，将千尘拉到自己怀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怎么敢封你灵力？更不要说挑断筋骨了。”
“只不过嘛，别的不敢说，”他的眸子暗了暗，“如果你犯了错，我倒是不介意让你下不了床…”
有时候千尘觉得很奇怪。
为什么一个男人可以一本正经地这样调戏…
不对，算是调戏吗？
自己的妻子应该不算调戏吧…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此时千尘正又羞又气地捶着他的肩膀。
“我们回去吧。”殷司道，“得告诉云傲这个好消息。凌风还在御宗等着呢。”
“对了！”千尘想起一桩事来，“我曾经让一个老头子…叫作老鼬儿的去五月盟报信，你们见着他了吗？”
“见到了。”殷司想了想，“应该还在五月盟。只不过他可不是什么老头子，他最多只有三十五。”
“什么？”千尘觉得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不是应该起码五十了？”
殷司摇摇头，笃定地说：“最多三十五，不可能更多了。”
“奇怪…”千尘挠挠头，“会不会你们遇到的不是老鼬儿，是他手下的徒弟？”
“我想不会。他说话声音很奇怪对不对？”殷司想起了一个鲜明特征。
“对啊…阴阳怪气的。”千尘道，“只是我跟他说好了，这件事他办成了，我会给他许多财物…先去五月盟成不成？我想看看这位究竟是什么样子。”
“可以。”殷司道，“若不是他带来的消息，我们不可能了解到你跟黄姑婆在一起…”
“黄姑婆待我很好的。”千尘想起来陈昊的话，便提了一嘴，“她还说，我可以和王明一样，夺舍，就可以逃脱了…还有…我那清连师兄…”
“尸体我们已经找到，运回御宗了。”殷司想了想，或许应该叫尸块，“只不过姬青还在修复。好在莲华咒果从妖界带回来了…不过，夺舍或许真的是一个好办法…”
“不行，”千尘一口回绝，眼睛祈求地看着他：“夺舍本就难以实现，更何况还要有合适的身体…你想想，我的灵魂在另一个人的身体上，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那个人？”
“那…不如为你重塑一副身躯。”殷司道，“不用去找别人，我们也不用害任何人。只有你的魂魄搬个家，这样不好吗？”
“我…”千尘叹了口气，“要知道，把活的变成死的，这很容易。可是把死的变成活的，就十分困难了…”
“不要紧。”殷司握住了她的手，“思来想去，这是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了。”
“交给我就是了。”见千尘又要出言劝退，殷司露出了胸有成竹的笑容，“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吧。”
千尘只好点点头。
“阿雪，你的外婆是什么人？”千尘赖在殷司怀中，想被抱着去。这种要求殷司自然是十分乐意。只是路上千尘突然问出这个问题，殷司一时间竟然被问住了。
“外婆？”殷司茫然地陷入了沉思，随后告诉千尘，“想来是她老人家早已仙逝…我自小就不曾见过外婆。”
“难道连遗物都没有？”
“我确实整修了魔宫，可是确实不曾见过。”殷司思忖着，“印象里，我并没有外婆。外公也不曾纳妾选妃，都是独身一人。或许是分娩时…”
“我不知道。”殷司最后已四个字结束了论述，“年代太久远了。何况…她连什么物件都没有留下，我也不清楚她是什么样人。”
“…阿雪，我问你，”千尘从他怀里抬起头来，盯着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了，留下一个孩子，你会不会娶别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