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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情意，如何比得。
云傲连自己最为珍贵的宝物都给了她，原本，他完全可以要求阿霁飞升避祸的，也无需用上他的长生丸；可他到底给了千尘选择的权利。
殷司只有自叹不如。
“主子…”阿蛟见他如此，心情也有些复杂，“左不过…我们将长生丸给他还回去一份吧，到底…”
殷司摇摇头：“那丸药我大概只见过一回。至于它如何到了云傲手里，就不清楚了。不过也猜得到是谁给的。以玄罗一门的本事，暂时无人能炼得出这样玄妙的丹药。”
“可是…”阿蛟挠挠头，“属下还是不明白，他们要这长生丸做什么？罪子原本不就是…就算身死，道也不消，左不过再来一回罢了。有必要避过天劫吗？”
“你细细想来，自遗失之地形成以来，有几个罪子飞升上界？”殷司叹了口气，“按理说，他们能夺走别人的修为，岂不是更加容易？”
“对啊…”阿蛟喃喃自语起来，随后意识到了自己失态，“属下愚钝，还请君上指点。”
“罪子原本就是被轮回抛弃的产物。”殷司并不责怪她，“天劫的职责是灭杀一切不合理之物。罪子承受的天劫更加严峻，而且，天劫可以完全摧毁他们。死于天劫的罪子，那就是身死道消了。眼下…我看云魇铮是没打算飞升。否则以他的修为，早就能完成最后一道天劫，争取飞升了。”
“那…他是想永远留在遗失之地？”阿蛟不太习惯说“人间”，她喜欢说遗失之地。
“你错了。”殷司思忖着，慢慢地说道，“我看，他是想把天捅个窟窿。果真是一世枭雄，心思并非一般修士可比。”
阿蛟听得似懂非懂，却也不敢再问蠢问题，拉低她在殷司心目中的形象了。
殷司闭目正看着战场上的情况，结界外一个玉白的身影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
他睁开眼睛急匆匆地翻身下榻，戴上面具便要离开：“阿蛟，跟我来。”
“啊？”阿蛟懵了一下，“可是君上，地宫好歹需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啊。要不派镜心跟您去…”
“是故人。”殷司意味深长地吐出三个字，“你我的故人。”
千尘发现自己被困在了一道光柱里。
她想凝聚力量冲出去，结果莫名其妙伤了左眼。
她的一只手捂着受伤的眼睛，身边的血雾和魂火渐渐散开，战意被慢慢消减。
眼前竟是个一手拄着禅杖，一手拿着化缘钵的僧人。
那和尚的脑袋光溜溜的，加上他皮肤细白，好像一颗大珍珠；面容清俊，白袍外套着素色袈裟，颈间挂着一串佛珠。
他有一双含笑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以及上翘的嘴角。正是即嗔视而有情。
“小僧寂空。”他立起禅杖，双手合十，“小僧志在云游四方，不知是何缘故，施主要造下如此杀孽？”
千尘心知此人并非一般人，能困住修为已经足以飞升的自己，还能走近玉玺的结界…绝对是前辈；然而他生的青春可喜，却又看不出是什么年岁…
千尘单手行礼：“法师有所不知，我只是为了自保罢了。是他们先打上门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还请您继续云游，不必为了这些俗事扰了视听。”
寂空笑了笑：“他们已经知错了，不如放他们一马吧。”
“若我不呢？”
“那…小僧做不到袖手旁观。”
千尘笑了：“法师可想过，就算我现在放了他们，等您一走，我照样会追上去，一个一个结果了他们。”
寂空又笑：“小僧看不见的，便不能做什么。既然看见了，便一定要做些什么的。”
千尘叹了口气，苦笑着坐了下来——杀了大半天，确实累了：“那…您希望我怎么做呢？”
“小僧希望，施主解开结界，放他们离开。”
“好。我现在就放。”千尘笑了——放了我照样杀。
“不过…小僧看得到，施主必定要跟小僧淘气的。”寂空面上含笑，仿佛菩萨下界，“施主要杀，小生要拦。这也是无法的。不过，只要逃的一个，小僧便十分欢喜。”
“真奇怪。”千尘叹了口气，如果他要拦，自己势必依旧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我杀他们时，你来拦我；他们来杀我时，你怎的不出现呢？真是好不公平。”
寂空咧开嘴笑了，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小僧无能，哪里救得了天下人。只不过，见到可救的便救了。若施主与我有缘，我们自会重逢。如果那时施主需要小僧出手，小僧必然万死不辞。”
千尘靠在光柱内壁上，指着躲在他身后的修士：“你看看他们，我若放了他们，他们会放过我吗？”
“冤冤相报何时了。”寂空笑道，“他们不会是你的对手，日后也不敢再来了。施主已经将有些道行的统统处理，这些小鱼小虾放了也罢。”
“小鱼小虾也会长成巨鲸呢。”千尘忍着眼睛的不适，“我可不愿意面对人们心里的恨意。不如现在结果了比较好。”
和尚又笑了：“施主莫与小僧说笑了。您手中乃是魔域之主亲手炼制的妖刀，其中储藏着他一半力量。他们再有万年，也断然无法与您抗衡不是吗？这刀一看便是阿雪的手笔。只可惜，他以为他想得周全，却是百密一疏…”
“你究竟是什么人？”千尘更加困惑了。
寂空笑而不语，只是继续望着千尘，以希望她让步。
千尘也笑了——我就不放，看咱们谁耗的过谁。
二人对峙之时，殷司和阿蛟终于赶来了。
寂空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他们的到来。依旧行礼：“二位康健。小僧有礼了。”
阿蛟盯着他的脸，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还以为你不理红尘，不会再出现了。”殷司把千尘上下前后检查了一番，蹲着侧过脸说道，“怎么如今竟出山了？”
“正巧碰见罢了。”寂空十分从容，反而显得殷司和阿蛟奇奇怪怪有些不正常，“我说，该杀的已经杀了。你既然打造了这把妖刀，我便权且视为这是你干的。”
“不必权且，就是我干的。”
“您已经贵为魔君，何况跟他们计较。”
殷司站起来，面对着他，言语之间有些挑衅：“我要动他们，你能拦得住吗？”
“阿雪，你跟他们无冤无仇。”寂空垂下眼眸，他长得一副孩儿相，远远看简直像个瓷娃娃，“不过是为了这位女施主。继续杀戮对她没有好处。不如各退一步，把他们放了吧。”
“放了他们？”殷司挑了挑眉，“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寂空笑着摇摇头，好像在看一个不好好学习的差生：“你看她的左眼。阿雪，你已经做了魔域之主，做事可不能如此顾前不顾后了。”
殷司忙蹲下要看，千尘慢慢地把手掌移开——这是一只充血的竖瞳，绝对不属于人的竖瞳。
千尘毕竟看不见自己，便问：“我觉得似乎肿了。大概是什么东西进眼睛了吧。”
看到殷司陷入了沉思，寂空笑起来:“阿雪，你要谢我。若不是我出手打断了妖力凝结，她已经回不去人形了。”
千尘抬起眼睛看着他：“不要紧的。”
“阿雪，”寂空笑完，“我说的什么，不如放了他们吧。杀了他们对你没有好处的。”
“刀先借我。”殷司闻言，在千尘耳边低低地说道，并拿过一边的妖刀，却听得千尘说：“原本就是你的。我已经借用完了。”
殷司点点头，一闪身把躲在寂空身后的修士全杀了。还不忘取了灵涡。
寂空没想到他会亲自下杀手，一时竟来不及阻拦，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所有幸存者。
“我不喜欢有旁人听我讲话。”殷司冷冷地看着他，“这就是好处。”
“你！”寂空第一次被气的脸红了，“阿雪，你这是在跟我赌气！有什么你冲我来！欺负他们算什么本事！”
“冲你来？”殷司冷笑着，“我可没兴趣跟僧道人家扯皮。尤其是你，喻南星！”
“小僧法号寂空。”寂空调整好了情绪，“暂时没有还俗的打算。烦请您，称小僧一声寂空和尚！”
“好，很好。”殷司耸耸肩，“阿蛟，把他铐回去。正好缺个念经的。”
“君上…”阿蛟为难地看着他，几乎在微微摇头。
“阿蛟，你最近越来越没本分了！”
千尘还是第一次见殷司对阿蛟说这么重这么凶的话，想替阿蛟说两句，却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阿蛟自然不敢再有意见，红着眼睛将坐在地上的清俊和尚锁起：“请吧。”
寂空没有反抗，而是顺从地站起来：“多谢女菩萨。”
听得殷司又是一声冷哼。
“阿蛟，带回去。”他摆摆手，十分不耐。等两人消失，他才舒了口气，坐在了千尘身边。
“阿霁，我在看看你的眼睛。”
“…你们…”千尘绷不住，终于问道，“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