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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牢笼天地心自持，一世一秋我难觅
当蒙快风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小巧精致、有着柔和光线的房间里。在他的身下居然铺着一种毛羽细腻、光洁柔滑的毯子，看样子是用某种纯天然的动物皮毛制作的，做工一流且十分舒适。
而房间里其它的装饰也都很考究，几颗透明的圆球镶嵌在房顶和四周的墙壁上，圆球里是淡蓝色的磷光，透过圆球照射出来，让这个房间充满了清幽雅致的味道。
“我说、这不会是你的闺房吧？”蒙快风对着门外说道。接着他便站了起来，抓起身下的羽毛毯子，“撕拉”一声撕成两半，然后把它做当一种宽大的袍子，缠绕几下便绑在了自己的腰间。他原本的植物衣服已经完全破烂了，不过他并没有扔掉，依旧把那些藤蔓缠在自己的身上，这可是他周身上下，最看重的东西了。
“蒙魁王真是聪慧，一猜便中。”肥遗姝从外面走了进来，她全身的鳞片在这个房间里散发出一种柔和的清幽冷光，显得极是魅惑。
“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不会是你看上我了吧？想要对我以身相许？”蒙快风斜眼看着肥遗姝。
“哪有？人家哪有这样的胆子？”肥遗姝眼中魅光灵透，水汪汪的像一池春潭。
“再说了，蒙魁王你又不是量天尊，我也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倾城美人，我们之间哪里有这样的缘分？”肥遗姝接着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
“你知道量天尊？”蒙快风有些惊奇。肥遗姝的知道的有点多了，和那些偏安一隅、苟延求存的小文明并不一样。
“听说过，那可是乱域中的第一号老色狼，如果不是他，量子文明在乱域未必就是今天这样的局面。”肥遗姝说道。
“看来你很关注乱域的形势，知道的东西真是不少。”蒙快风说道。
“偶然打听到罢了，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弱小文明，要想生存当然要醒目点，而消息则是第一位重要的。”
“哼，一统乱域似乎不是什么生存问题，而是很大的、也很愚蠢的野心。”蒙快风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去了解肥遗姝以及她的种族的想法，他实在不明白肥遗姝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
“这真的是一个误会，我们即便没有脑子，也不会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只是觉得乱域应该有一个伟大的统治者，而野蛮文明是最适合成为这个伟大的统治者的。”肥遗姝说道。
蒙快风沉默不语，他以前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乱域真的需要一个统治者吗？
“蒙魁王或许对我的话依旧有疑问，但这的确是很多像我们这样的弱小文明所期望的。不然的话，就以这颗星球而论，深海厚壳族和天宇翼族征战不休，我们哪里有稳定的发展空间？只能永远隐藏在地下世界里罢了。”肥遗姝继续说道。
蒙快风开始有点相信了，因为肥遗姝的这番话才是真的，这关系到了肥遗姝种族自身的利益：
“那你们为什么不加入其中一方呢？这颗星球上绝大多数文明应该都是这么做的。”
“我们不愿意成为他们争霸事业中的炮灰，用自己种族的一切来成全别人，只有傻子才会这么做。”肥遗姝冷笑道。
“可在这个过程中，你们也能得到很多，比如说先进的科技手段，更丰富的资源等。”
“话是如此说的，很多人也是这么想的，可我们并不赞同这样的想法。因为即便我们在他们的争霸大业中脱颖而出，那最终也必然会被他们先进又强大的文明所同化，我们还是会沦为他们的附庸，这和成为他们的炮灰并没有什么两样。”肥遗姝说道。
对于肥遗姝似乎很与众不同的说法，蒙快风难以做出判断，他本身并不擅长这些事情。野蛮文明是没有任何社会构架和政治体制的，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接触到文明之间的这些非拳头类的交锋。
蒙快风开始往外走，他知道这里位于地下深处，是一个存在于地下的通道复杂、科技发达、人口众多的繁盛之地，其规模并不逊于地表上的小城邦，肥遗姝的族人就生活在这里。
来到一个无比巨大的地下溶洞里，蒙快风对眼前的一切非常震惊。这个溶洞本身是天然形成，但现在经过了肥遗姝族人的改进，就像地表上的一个大花园一样，有着很高的生活娱乐及休闲价值。
几百块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钟乳石悬挂在溶洞上方，上面还点缀了点点星光，形成一副小而独特的奇异宇宙景观。而岩顶下面，苍翠如墨的各色树木密布在这个地下花园里，有的还开出浓绿色的小花朵，非常奇特；蜿蜒曲折的碎石小径在无数风格迥异的石峰间交错盘旋，险愕幽深；一道清澈小溪从石峰间汩汩流出，最终注入到一座幽冷的水潭，里面有五颜六色的鱼虾类动物在欢快地游动着，冷冽而又充满着生机……
蒙快风在一座石亭里坐了下来，有些呆滞地看着眼前的地下世界，不同文明的创造力让他非常震惊。他所属的野蛮文明似乎从来就没有这些东西，他们只是专注于一件事情：捕猎。
“我们本可以发展的更好，但是却被逼隐身地下，这就是我们迫切想要改变的现状。”肥遗姝一直跟在蒙快风的身后，这时轻轻地开口说道。
“这地下也没什么不好，怎么样生存还不是你们自己选择、自己争取来的？”蒙快风淡淡地说道，接着他看向了肥遗姝：
“我现在要出去，你们不会不允许吧？”
“蒙魁王说笑了，我只是把蒙魁王带来这里养伤而已，你随时都可以出去。不过，不知道你的伤势如何，如果肯继续在这里逗留片刻，等伤势完全恢复后再离开，我们也会感到不胜荣幸。”
蒙快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臂，断骨基本稳定下来了，正在飞速地生长、恢复，想来最多三天时间他就不仅能完好如初，两条手臂的骨头还能变得更加强壮。
“不用了，我的伤势没事。”蒙快风说道。其实对于他来说，离不离开都一样，他只是不习惯呆在一个群体社会里，并且还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群体社会。
“也好。”肥遗姝说着，接着挥了挥手。
悚斯怪从一条碎石小径里飞了出来，在他的身下，居然悬浮着一架向下喷着红色火焰的微小型飞行器，大概五六米的长宽，薄薄的露天形态，猛地一看就像一个移动的平台，细看则像一辆没有轮子的游览车，或许它本来就是。
“这里距离地表颇有一段距离，蒙魁王伤势又没有恢复，还是我们送你出去吧。”肥遗姝说着跳上了这辆奇特的游览车里。
“对啊，前面有一大段暗河，接着便是长达数万米的地下峡谷，我们称之为幽灵鬼地，是我们这里风景最好的地方。各种奇石怪峰、幽冥小花，层出不穷，再加上黄泉回转、暗流冲激，没去过的人绝对想象不到那是一副什么样的场景。”悚斯怪紧接着说道。
“那就走吧，顺路看看也好。”蒙快风说道。现在，肥遗姝和悚斯怪两人，以及这个地下世界，已经彻底让蒙快风产生了兴趣，或者说是好奇心。
接下来的两天内，悚斯怪带来的这台游览车充分发挥出了作用，在这个庞大的地下世界里，带着蒙快风游览了一番很不一样的地下巍峨景观。
那道庞大的峡谷，如同隐藏着无数幽灵的鬼地一般，无比阴森、鬼厉，无数小小的黄色花朵在其中若隐若现，在怪石嶙峋、阴风呼啸、浓云淡雾中，仿佛真的化身为来自地狱的怨灵。而地下暗河的涌动，既有声势浩大、轰鸣回响的狂暴奔涌，也有闲雅静叙、丝线绵延的汩汩独行；既有奔腾不绝、白浪交织的急湍猛流，又有黑褐如沙、凝滞冰冻的九幽毒泉……
地下世界的奇观怪景，让蒙快风大开眼界。除此之外，他还见到了很多的鼹甲族和鼹毛族的人，他们开拓着这个地下世界，辛劳经营着自己安居乐业、与世无争的生活。
“你们族人的生活很不错，每个文明都有自己的演变历史和生活方式，你们又何必强行去改变什么？况且你们还有母星。”两天的游览之后，在即将离开地下的时候，蒙快风对肥遗姝和竦斯怪说道。
他们两人听到蒙快风的话，脸色都有些不自然。文明之间的文化、精神差异很大，彼此之间很难完全理解。对于肥遗姝和竦斯怪而言，蒙快风所代表的的野蛮人是征战、杀戮、暴虐的象征，一统乱域对他们来说应该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根本不需要去犹豫或者否定什么，不然野蛮人热衷于战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挑战整个乱域的意义又在哪里？
因此，肥遗姝和竦斯怪无法理解蒙快风，同样蒙快风也不理解他们：以他们这样弱小的如同蝼蚁一般的卑微存在，哪里来的勇气去讨论、乃至干预乱域大势？为了愚蠢又可怜的远大野心，他们需要放弃现有的安宁生活，这样真的值得吗？而一旦卷入到原本他们就不该涉足的事情中，他们甚至连付出代价的资格都没有。
“乱域本就不是什么和平祥和之地，我们并无别的选择，不然早晚有一天，深海厚壳族或者天宇翼族会把我们吃得连渣都不剩。”竦斯怪沉声说道。
“或许吧。我们野蛮人的战争其实只是一种手段而已，是为了成就每一个野蛮人，让我们找到内心的平静和存在的意义。”蒙快风说完，就从一个地下出口跳了出去。
外面是一个阳光明媚、温暖和煦的灿烂世界，蒙快风大踏步地离去。他觉得自己最近变了很多，也很不对劲地想了很多，这并不是原来的他。
他有点模糊的感觉到，或许这才是他这次离开野蛮人星球的原因：在外面更广阔的世界中，找到自己内心的天地。
“心中若是无碍，方寸即为天地；心中迷蒙羁绊，哪里不是牢笼？”在离开母星的时候，有人对蒙快风这样说道。
“牢笼、牢笼……人活一世，不就是为了打破自身的牢笼吗？和人自身的生存状况其实关系并不大，因为作茧自缚是每一个生命都有的弱点，强者——唯能自胜而已。”蒙快风在心里这样想着，然后他整个人突然僵住了，傻傻地站在和风吹拂、鸟语轻扬的原野中。
“啪。”半晌之后，蒙快风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大嘴巴：
“尼玛的，想什么呢你？胡思乱想这么多，难道你想去做一个只会叽叽歪歪的哲学家，还是思想家？”
接着叹了口气，蒙快风便抛弃杂念，心无旁骛地像一只凶猛矫健的野兽那样奔跑起来，他此刻的畅快感仿佛与天地万物融合。一层乳白色的流光笼罩着他，他的伤势彻底复原了，两条胳膊里的骨头交错重叠，原本的断裂处虬结、紧实，力量和坚韧更胜往昔。
“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蒙快风突然又想起了一个地球上姓谢的胖子说的这句话。在那个胖子刚到他们星球的时候，他对那些地球人完全不屑一顾，但结果却是胖子厚颜无耻的对他拍这样的马屁，他或许从来就没有真正去理解过那些地球人。
“就冲这句话，回去之后，我一定请你吃肉。”蒙快风在心里想着，他突然又觉得世界上的一切都前所未有地充满了乐趣，他并不知道那个地球上的胖子已经被人杀掉了。
奔跑中的蒙快风极力控制自己不去乱想，可是这完全徒劳。他的思维世界就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席卷他意识里的一切，让他此刻彻底远离了内心的平静，只剩下滚滚波涛和之后的一片狼藉。
极度纠结、矛盾中的蒙快风突然伏下身躯，躺倒在一米多深的草丛里，隐藏着自己。远处的低空中，有十几架飞行器正在低空掠过。
“有意思，又送上门来了。”蒙快风嘴里叼了一根野草，嘴角邪魅的笑意闪现。
这里距离鼹甲族和鼹毛族的地下世界不远，这些飞行器又是这样低空飞行，八成是奔着那里去的。而外太空，早先的两艘小型星际战舰也悬停在那里，看样子随时都可以对这片区域发动攻击。
蒙快风并不喜欢多管闲事，鼹甲族、鼹毛族和龟鹤城的恩怨，他根本没兴趣搭理。但是，天上的两艘星际战舰却和他有着一段渊源，既然碰上了，就不能轻易放过。在上次的交手中，蒙快风一直处于被动，只能站在行星表面硬抗战舰上科技武器的攻击，但现在主动权却到了蒙快风的手里。
蒙快风悠然地继续躺着，他并不着急。鼹甲族、鼹毛族的实力并非不堪一击，所以应该会有一番纠缠，蒙快风只要瞅准机会，悄悄地溜到外太空去，然后把那两艘小型星际战舰变成废铁就万事大吉。
在草丛中小憩一会儿的蒙快风被远处的爆炸声惊醒，龟鹤城的这些飞行器终于对鼹甲族、鼹毛族的地下基地发起了攻击。而天上的两艘小型星际战舰也在悄悄地拉低，只是不知道它们是否会降落到大气层内。
慢慢地坐直了身体，蒙快风探知到有数百架龟鹤城的飞行器对着鼹甲族、鼹毛族所在的区域展开了一阵狂轰乱炸，试图封锁住地下世界的若干个出口，把敌人全部堵截在地下。
而鼹甲族、鼹毛族的防御武器也对准天空全力开火，在无数的光羽飞星之中，这片天地就像两军对垒、万箭齐发一样，空间中被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武器光芒所充斥着。各种化学能炮弹、纯能量炮弹飞鸣尖叫，随后就是一阵震天动地的轰隆巨响，一切都被掩埋在火光肆虐和尘沙漫天之中。
蒙快风敏锐地发现，那些装有很多弹片、能够爆裂的炮弹大多起着一些破坏性的作用，用来炸毁山川、地脉、河流等；而另外一些能量高度集中的光束武器，则威力并不大，更多起到穿透性的作用，还兼具精准打击的能力，主要用来摧毁地脉中的防御武器，或者击杀掉某些特定的地面人员。
一时间，云烟蔽天，风啸声嘶，野战悲歌，也不过如此。
“想把肥遗姝那伙狡猾的家伙，困死在地下世界，哪有这么简单？”蒙快风看着眼前被彻底炸碎了的天地，在心里想到。他知道肥遗姝和悚斯怪的地下世界，七折八绕，往地核里不知深入进去多少，从外面极难被攻破。
看了半天，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蒙快风终于开始行动。他先是斜着跑远一点，到了高空中再猛然冲起，直奔外太空的两艘星际战舰而去。在这个时候，强大生命体灵活机动的优势显露出来了。
两艘星际战舰在发现蒙快风的时候，就立刻发动了攻击，并且开始爬高撤退。但这种星际战舰，即便是小型的，也不是在片刻之间，说移动就能移动的。
蒙快风蓄势前冲，根本没把眼前电花闪耀的一片能量场放在眼里。他对自己的身体强度很有信心，受点伤是必然的，但这样的能量攻击还杀不了他。
蒙快风一头扎进了一片蓝紫色的电光雷池之中，剧烈的疼痛感在他的身上蔓延。他全身变得焦黑、破朽，但在这枯败的表皮之下，鲜红色的血液在流动，嫩红色的身体组织在重生。
原本可以分金碎石的强大电场，却并不能杀死蒙快风。看到眼前的一幕，星际战舰上的巨齿族人在慌乱中立刻发动了第二次攻击，一枚脉冲炮弹爆发，数十股脉冲能量像一波波海浪席卷向不断逼近的蒙快风。
巨齿族人此刻只想阻挡一下蒙快风的脚步，为战舰的发动赢得短短的一点时间。蒙快风也知道眼前的情况，如果星际战舰和他拉开距离的话，他又是只能被动挨打了。
所以，蒙快风双手合掌，手上的两把利刃结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枪头，然后他再一次加速，像一支势不可挡的奔腾箭矢一样，射向了星际战舰。
火花迸溅，蓝芒璀璨，如箭一般的蒙快风把一波波脉冲海浪从中撕裂，笔直地撞进了一艘星际战舰里。强大的能量冲击让战舰的钢铁躯体如朽木败草一般不堪一击，任由蒙快风蛮横地撞了进去。
战舰内的气流从蒙快风身后的大洞里向外剧烈喷涌，一时间混乱不堪，而蒙快风则傲然屹立，冷冷地打量着这艘星际战舰内部。
“真没什么意思，全是一堆冰冷的破铜烂铁，还没肥遗姝的地下世界好玩。”蒙快风撇了嘴。他撞进来的地方，是战舰的底部，自然分布着许多的部件、构造。一堆堆混乱的铁管丝线，以及乱七八糟的金属物件，从美感上来说，的确差了很多。
“滋啦啦”的微响传来，蒙快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上面有无数的火花绽放，电蛇游动。此刻战舰内部有了气流涌动，所以声音也能够震动、传递出来。
蒙快风双手上的利刃更是蓝芒大盛，闪耀璀璨。刚才，他以双手上利刃为枪尖，强行破开了雷池和能量脉冲，强大的能量撞击让很多爆射、发光的粒子粘聚在了他的利刃上，所以此刻他手上的利刃有着一种异样的冷魅闪耀质感。
“嗖嗖嗖”的声音不绝，战舰上的巨齿族人全副武装，手持各种武器向蒙快风冲来。他们想要清理这个强行闯入的不速之客。只可惜，请神容易送神难，蒙快风可不是什么好打发的主儿。
蓝芒舞动，矫健如飞，蒙快风的攻击浑然天成，如灵猴攀援，又如猛虎下山。这些巨齿族人手中的武器全部打空，然后就稀里糊涂地躺倒在地上；运气不好的，则被蒙快风以利爪划过，顿时一命呜呼。
这种星际战舰的强力武器都是对外的，从内部入手则极容易被攻破。所以，事情已经没有任何悬念了。蒙快风对于战舰上的巨齿族人并没有太大兴趣，他只是蛮横地朝着战舰的动力位置冲去——毁掉战舰，比杀掉这些巨齿族人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