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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禄哥——”黄禄刚从直播室出来，就马上被陈素给叫住了。
“怎么了？”黄禄把一摞衣服抱来放在工作桌上之后，这才转过头来看着对方问了一句。
“刚微信发你了我们大促活动以来的退换货情况，你等下有空了先帮我看一下。”
“退换货情况？你大概看看就行了，”黄禄说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问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段时间以来，黄禄几乎就没有再问过售后方面的事情，陈素把一切都处理得相当好。习惯到他都默认这些事情已经解决，现在猛地一下听到还要让他来看，顿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嗯，有些退换货我觉特别异常。”陈素举起手机晃了晃，说：“反正你先看看，如果有什么我没整理清楚你有疑问的，再找我就是。”
“那没问题，你先去忙吧，我等会儿就看。”黄禄说完，随即便点开了微信消息对话框。
陈素发过来的是个EXCEL表格，黄禄惊讶地挑了挑眉。陈素现在的进步的确非常明显，但黄禄还是没想到她还会这么郑重其事地，去整理个表格出来。
倒是和之前刚进凡特斯时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
黄禄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下意识地往裤兜里去想要拿烟。摸出烟盒子之后，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连一片烟叶子都没有。这段时间一直忙得都没有什么时间抽烟，什么时候抽完的他都没注意。黄禄有些烦躁地把纸盒子给揉吧揉吧弄在一块儿，随手扔在了垃圾桶里，在办公桌上摸了几个火机就走了出去。
“诶，黄禄呢？”林晓从直播室里走出来，在办公室里环视了一圈，也没找着这人在哪儿。
“不知道，刚才都还在这儿的呢。”秦越越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说：“还想说我也找禄哥呢，最近遇到的傻子实在是太多了，让他给我支点招儿。”
“好像下楼去了吧？”谢依依从电脑屏幕后面探出头来，指了指门口的方向，说：“刚我听到关门的声音，可能就是禄哥出去了。”
“行。”林晓应了一声，走到一半的时候又倒回来，视线在办公室里的几人身上扫过，问道：“你们最近怎么一个个都愁眉苦脸的？不要总是皱着眉头，工作的事情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就直接让他们退货，没必要影响自己的心情。到时候你们禄哥除了发工资，还得出钱请个心理辅导师了。”
秦越越脸上的表情终于阴转晴，没忍住乐了出声，说：“也没什么事儿，我们自己看着处理好了。”
“那行，轻松点。”林晓说完，视线落在旁边的桌上，原本这上面放了好几个打火机的，现在上面干干净净的一个都没有。
这人还真是去抽烟了？
林晓皱眉，还是放下手中的东西，有些担忧地往外面走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楼梯间的窗台边，别说人了，就连上面摆放着的烟灰缸都干干净净的。
林晓仅犹豫了一下，还是转身下了楼。
直播还有一会儿才开始，而且现在张亚楠和杨柳两人都配合得还算是不错，即使她走开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夏日的夜晚，和冬日几乎能算得上是两个样子。
天色还没彻底地暗下来，染红了半边天空的晚霞有些若隐若现，被蔓延上来的夜色深蓝渐渐淹没。社区里的路灯陆陆续续地亮了起来，夜市小推车也几乎摆满了整个主干道。下班回家的人，出门上晚班的人，几拨人马交织汇合在一起，烟火气息漫天，热闹非凡。比起同样熙熙攘攘的早市，这时候的迸发出来的活力也毫不逊色。
似乎这时候，正是另一面生活的开始。
林晓沿着主干道走了一圈，蓦地就平静了下来，她忽然有些懂了，为什么不管是之前的NEWS/TEP还是现在的凡特斯，不管规模做得多大，黄禄都仍旧固执无比地把办公地址选在了这里。
灰扑扑的农场社区，和窗明几净地写字楼恍如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但也正是这种喧闹嘈杂的环境，反而更能让人沉浸生活之中。
写字楼的楼层太高了，看多了屏幕里光鲜亮丽的模特，珠光宝气奢华肆意的秀场，很容易就会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忘记自己所面对的人群，并非是人人都身在云端。比起天上，更重要的还是身边。
只有在这种环境之下，才能让自己飘飘欲上的心慢慢降落下来。
看看身边的人都在穿什么，自己想让他们穿什么。
林晓不紧不慢地围绕着社区走了快一圈，走到社区出去的一条小路上，这才终于看到黄禄。
社区边上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的农田，即使天色已晚，也能隐约看到这片翠绿仿佛蔓延到了天边。
大大小小的货运车，穿梭在其中的小路上，渐渐地也只能够剩下一个个深色的影子。呼啸而过的时候，裹挟着微风，在附近带出一圈又一圈的麦浪。
“你来了。”黄禄转头看着林晓，猩红的烟头在夜色中闪烁明灭，亮光实在是有些微弱，让人看不清黄禄此刻的真实表情。
“嗯。”林晓对于他发现自己倒也没有表露出太多的意外，快走近的时候，她就在刻意地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
林晓走近，视线在对方四周简单地扫了下。
黄禄旁边便是一个小土堆，他脚下已经散落着好几个熄灭的烟头了。
“烟头扔在这儿，能被降解吗？”林晓绕着黄禄走了一圈，玩笑着开口：“扔这里算不算是随地乱扔烟头？”
“不算，”黄禄微微侧着头，回答得无比认真：“我特地去问过的，可以扔这里，走开的时候只要用土堆把烟头给好好埋住就行。”
“真的？”林晓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说：“说不定人是看你凶神恶煞的，都没法儿和你说真话呢。”
黄禄认真地想了想，竟然还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好像也有点歪门道理。”
林晓彻底乐了起来，说：“那我下次特地去问问，给你咨询咨询，要是不能扔就别扔了。”
黄禄倒是对此相当坦然豁达，说：“行，这事儿就算是拜托你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就揣个烟灰缸四处溜达散步。”
“你是不是都能在烟灰缸老板那儿拿个批发价了？所到之处，真就要烟灰缸准备一个呗。”
“怎么被你形容得，我好像是什么恶霸一般。”
“难道不是？”
“怎么就是了？”
“就这社区里，谁看了你不想要喊你一声禄哥。就连上次看到的那个李厂吧，就婷姐他爸，看到你是不是也叫了一声禄哥来着。”
“这怎么能算？就李厂那辈分，叫我禄哥很明显就是为了要暗杀我的。”黄禄说完，自己都忍不住乐了起来。
林晓也没说话，就这样看着他，两人对着乐。
“发生了什么？”两人乐了好一阵儿，林晓这才看着黄禄，说道：“说说吗？”
黄禄看着她没作声，只是低头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随即林晓手机的声音响起，提示有新的消息进来了。
林晓有些疑惑地点开黄禄发过来的文件，越往下看，眉头就皱得越紧。
“这是又有人恶意退货了？”林晓看到一半，终于忍不住抬起头来说道。
并不是疑问句，而是特别确定的肯定句。
大促盛会里所宣传的数字有多震撼，后面的退货金额同样也不遑多让。
对于电商行业来说，大促不就仅仅只是官方通告的活动当天，从前期活动报备到活动正式开始，直到所有的退换货完成才算是完整地把大促流程走完。
发货时，快递会忙得天翻地覆。但混乱不过才刚刚开始，后面紧接着的退货换货，快递拒收拦截这才是让人最为头痛，最容易让人混乱的地方。
活动结束到现在，凡特斯几乎都在一直处理这些事情，办公室里每天隔一会儿就能听到秦越越他们打电话在和快递或者和买家沟通的声音。
几天下来，林晓渐渐地也察觉到了不对。凡特斯这次的销量虽然的确刷新了历史记录，突破了众人的预想。但现在的忙碌程度，也的确有些过头了。
陈素发过来的，就正是这段时间的退换货整理。
陈素很明显在这个表格上付出了不少工夫，把一些她自己觉得异常的订单，全部都用红色快给标了出来。乍一眼看过去，整个表格火红的一片，堪称触目惊心。
“不正常退换货，怎么这么多？”林晓滑动着手机，越往下拉眉头皱得越紧。
“行了，别看了。”黄禄长长地吐了口烟，看着林晓说道：“应该是专业人士做的，没什么规律可言，退货地址也都是天南地北的。”
线上店铺就是如此，把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所有人视线之下的同时，也把自己暴露在了对家的眼里。
给自己店铺刷流量，刷订单刷买家秀，需要躲过平台的检测管控，让自己的一切数据看起来理所应当，其中耗费的精力财力都不算是小数。但给对家刷就要简单得多，退货退款没有任何风险和垫付，付出的精力和财力简直不要太少。
尤其是在这种大促盛会之中。
“店铺评分，应该没有被拉下来太多吧？”
“没有，”说到这里，黄禄竟然还朝林晓扬了扬嘴角，说：“整我们的这个人，格局还是太小。就这点数量，换做是去年的我们，说不定还真就能成致命一击。现在嘛，还不算什么。”
“少抽点儿。”林晓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往前走了两步，索性直接把黄禄嘴里叼着的烟给拿了下来。
黄禄一愣，对方的气息扑面而来，手指还在自己的唇间轻轻地停留了片刻。
林晓的这个举动，实在是让他有些没想到。
两人现如今的气氛是柔也变得微妙了不少，但一直都停留在一个适当的距离之外。黄禄就隔着这个距离，去试探去展露，没想到林晓会率先跨过这段距离。
“好，少抽点儿。”黄禄蓦地一下乐了起来。
他笑得有些用力，又有些突兀，差点还被自己没吐完的烟圈狠狠地呛了一下。
这下轮到林晓看着他乐了。
“知道是谁做的吗？”
“不知道。”黄禄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神情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有没有人选？”
“当选心动嘉宾呢？”
“心不心动的，反正也都是一个意思。”
“也有道理。”黄禄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沉默了下来。
林晓也不着急，就这样眺望着远方夜色下的麦田，安静地等着。
夏日的田野里，蛙声一片接着一片，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俨然一副要和白日的蝉鸣一较高低的架势。
“可能，也有一个。”黄禄突然开口说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极轻，似乎很轻易地就能被旁边的蛙声给淹没下去。
“哪个？”林晓问完，想了想，试探着说道：“LOT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