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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锅店里气氛向来都比较火热，屏风完全没办法阻挡隔离从大厅里传来的热闹和兴奋。一群一群的人凑在一起，时不时地就爆发出一阵阵欢呼，仿佛完全不受外面冷清天气的干扰。
热闹的气氛宛如一锅烧开的水，让人只想坐在旁边，充满期待地听着从锅里传出来的咕噜咕噜声。
带着热气和暖意，所有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欢呼，就连平时很少大声说话的谢依依和陈素，听到秦越越和林放又在说什么玩笑话的时候还，都忍不住跟着哈哈大笑起来。室内温度不断攀升，所有人都已经脱掉了厚厚的羽绒服外套，只剩下单薄的T恤或者毛衣，但红晕仍旧从脖子处开始不断蔓延，耳朵轮廓后面都变成了红红的一片。
抬眼望去，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力地开怀大笑，笑声和起哄的声音，宛如浪潮，一浪高过一浪。
但除了林晓。
“中午我没回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豪华午餐了。”黄禄侧头朝林晓笑了笑，状似无意地开了句玩笑。
“什么？”林晓把视线从正在“演讲”的秦越越身上移过来，疑惑地扬了扬眉。
林晓看起来还是和平时一样，专注着听人说话的时候，嘴角上会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双眼充满了认真。但黄禄还是相当敏锐地注意到了，她这时候的眼里，只有茫然一片。
“怎么了？”林晓以为自己刚才的话被外面响起的欢呼声给盖了下去，主动往黄禄的方向侧了侧身，把话又重复了一遍。
“问你你们是不是中午背着我加餐了。”黄禄把一块毛肚夹起放进鲜辣滚烫的红锅里，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过头来，用眼神往林晓面前干净得几乎像是没动过的餐盘里示意了一眼，说：“看你都没有胃口吃，我记得你是喜欢吃辣的吧。”
“啊？”林晓此刻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很容易地就被他给带着走，顺着黄禄的视线往碗里看了一眼，说：“是挺喜欢吃辣，不过现在也不是很有胃口。”
黄禄没吭声，无比专注地看着自己的锅里的毛肚。
林晓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火锅是挺香的，也挺好吃，不知道怎么回事。”
“嗯。”黄禄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下去，仿佛所有的专注都给了眼前的那块毛肚。林晓说完之后，自觉也有些尴尬，没再继续说下去。一时间，视线有些莫名的无所适从的慌乱，最后视线还是不自觉地落在了锅里。
他们来的这家典型的重庆火锅，红辣椒不断地在红汤了翻滚涌现，黄禄用筷子夹着的那块毛肚也若隐若现。
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脆毛肚只需要七上八下烫十五秒，林晓看着黄禄的筷子上下晃动，也不由得跟着在心里默数。
黄禄很明显是注意到了她的异常，才会突然这么问一句。可林晓不想回答，不想面对，甚至都不想让自己去想起那条评论。
但越是不想，那条评论背后的负面情绪便越是清晰，甚至是如影随形。
“吃吧。”
黄禄夹着毛肚的筷子丝毫没有转弯的意思，径直落在了林晓的碗里。
抬眼，是黄禄满含笑意的眼眸。
黄禄经常笑，但绝大多数时候都是阴阳怪气地嘲讽或者直接就是冷笑，真情实意笑的次数少得可怜。可似乎上次两人一起逛完四季青之后，黄禄这样笑的次数反而多了起来。
他的五官相当凌厉，和那些模特的精致有着天差地别的差异，但放在一起，却又有种说不出来的粗狂美感，尤其是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时候。但像现在这样，眼角眉梢都沾染上了笑意的黄禄，还是让林晓不自觉地愣了下神。
“看你一直馋了好一会儿了，”黄禄打了个响指，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自得和发现了什么小秘密似的窃喜：“从刚才开始，你视线就没从这块毛肚上移开过，让给你吃了，让给你吃了。”
这话说得相当大义凛然，仿佛林晓还真就是馋这么一口似的。
“你……”林晓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嘴角先不受控制地开始上扬了。哭笑不得地看向对方摇了摇头，还是重新拿起筷子，认真地又吃起那块毛肚来。
香脆的触感混杂着辣油的浓香，瞬间在口腔中炸裂四散开来。
这家店果然不错，怪不得黄禄这么讲究仪式感的一人，竟然会把年夜饭定在这里。林晓不自觉地这样想着，恍然间才意识到这几乎是她今晚上，吃到的真正意义上的一口菜。
“哟哟哟哟哟——”向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所有人动向，有着敏锐八卦嗅觉的秦越越注意到了林晓和黄禄两人的互动，随即大声地吆喝了起来。
所有人的视线，顿时就落在了他俩的身上。视线里，充满了兴奋的揶揄。
“十块钱一次，”黄禄依旧还是那副优哉游哉的样子，不紧不慢地又夹了一块毛肚放进锅里，抬眼看向众人，说道：“要么？”
“切——”众人不屑地切了一声，却也默契地没有再起哄说下去，林晓心里那点烦躁，竟然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消散了下去。
凡特斯的人就是有这点好，起哄的时候一个个的比谁都要积极踊跃，但也相当懂得点到为止，不会让人觉得有任何尴尬下不来台，反而会跟着不自觉地笑起来。
林晓往黄禄的方向看了一眼，黄禄朝她挑了挑眉。
“下次把钱补上。”黄禄突然轻声说道。
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如果不是两人实在是坐得比较近，林晓也没有办法在一片嘈杂之中准确地听到。林晓侧过头去，黄禄视线没有往这边偏移，右手搭在椅子靠背上，微微后仰，俨然一副正在认真听徐远航说事情的样子。
刚刚那句话，轻得像是林晓的错觉，又轻得像是两人之间不为其他人所知的秘密。
几乎一瞬间，红晕悄无声息地攀上脖颈，随即在耳后疯狂蔓延开来。林晓猛喝了一口水，似乎像是被刚才的那口毛肚给辣到了一般。
黄禄依旧保持着他侧坐的姿势没变，似乎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无声地翘了翘嘴角。
这顿饭除了是凡特斯的年夜饭之外，同时也是给赵清然准备的送别会。明天对方就要提前回去过年了，在这之后，凡特斯的众人也会陆陆续续地放假，迎来春节。
热闹的场景，似乎仅仅只能维持今天一晚。
明明之前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的独居生活，和赵清然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绝大多数时候，两人也都是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就连上下班都很少一起。可一想到对方明天离开，屋里又再次变得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林晓心里难得地生出了些许的不适应来。
那条评论，把她从短暂的欢乐舒适安逸中，给再次扯到了现实中来。
“那我把他们挨个儿送回去，你和林晓回去继续直播？”徐远航一走出门，顿时就被风雪给狠狠地吹了一脸，最后几个字都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些许颤音。
“嗯，开车小心。”黄禄点点头，转头看向林放，说道：“放哥打的车也快到了吧，等你上车之后我和林晓再走，你到家之后也在群里说一声。”
时间不早了，黄禄和林晓还得回工作室继续直播。徐远航负责把其他人给送回去，车里坐不下那么多人，索性林放离家近，直接打车回去要更方便上不少。
“行。”林放话音刚落，便看到前方自己打的车到了，连忙和众人简单地到了声别，便马上往车的方向小跑过去。
“小心点，地上滑。”林晓担忧地喊了一声，林放挥了挥手，示意没问题。
黄禄拍下车牌号，看着他上车之后，这才转过身来看向林晓，往停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那我们也过去吧。”
林晓点点头，没说什么。
“果然是无良老板啊！”徐远航的声音从旁边马路上传来，话音里充满了痛心疾首：“今天早点下播吧，怪冷的！”说完，不等黄禄和林晓两人反应，便火速把车窗给摇了上去，似乎晚了就能听到黄禄拒绝和骂人的话了。
“秦越越这傻子的感染力实在是太强了。”黄禄看着对方离开时候留下的车辙，半是骂半是笑地说了一句。
林晓蓦地想起从一进凡特斯开始，黄禄就经常说的那句话，忍不住好奇地问道：“天天让人别和傻子玩儿，你这么说人秦越越，她知道吗？”
“知道了又怎么样？”黄禄腰背挺得笔直，下巴微微扬起的时候，神情倨傲得不得了：“我可是万恶的资本家，为了每个月能准时发工资，她都能忍。”
林晓扑哧一下，乐了出声。
江南今年的雪天格外多，几乎从元旦开始，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在下，这两天更是达到了一个小高峰。
来吃饭的时候，还没觉得这雪有多大，现在才几个小时过去，外面竟然就已经堆上了厚厚的一层。黄禄停车的地方过去有些远，两人恰好要穿过一条满是积雪的道路。
“你今天兴致很不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两人往前走了一会儿，黄禄突然出声问道。
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林晓愣了下，下意识地想要否认，张了张嘴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不管是什么事，你都可以和我说。”明明是声音轻缓得仿佛像是两人之间轻柔的呢喃问询，黄禄的语气中却透露着一种独属于他的自信和笃定。
仿佛他不仅仅只是一个倾听者，还会为林晓解决一切的困惑和难题。
黄禄侧过头来，注意到林晓一步一步走得艰难，特地回身站在原地等着她。林晓感激地一笑，随即，黄禄朝她伸出了手。
在那一瞬间，林晓心底有无数的话将要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