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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气氛在林晓和黄禄之间已经蔓延了一个多星期。
沟通和闲聊看起来还是和平时没有什么太大区别，但黄禄还是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那份奇怪的别扭。
“斑马纹的样衣出来了，在我桌上，你等下去看看。”林晓走上来的时候，黄禄恰好又站在窗户边抽烟，就随口说了句。
“嗯？这么快？”林晓有些惊讶。
店里目前的主推款，是前两个月就定下来了，蹭了两轮大促的流量，现在数据相当好看。前段时间决定下来的丁香紫斑马纹，不过只是作为年后的主推，能尽快赶上当然好，但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没想到黄禄这么快就催工厂做了出来。
“纱线没用之前我们定下来的那个，恰好厂里找到一点以前颜色比较接近的存货，就直接用上了。”
林晓感慨：“那还挺巧。”
紫色并不像是黑白灰这样，色调比较搞定。相反，不同色系深浅浓度不同的紫色，所展示出来的效果甚至能说得上是天差地别。所以之前定颜色的时候，凡特斯的众人很是纠结折腾一番。
不管是林晓还是黄禄，几乎都把自己能从工厂那里所找到的一些还不错的紫色全都拿了过来，同时林放负责在网上搜索，看其他店铺上新的紫色是哪种。而赵清然，更是翻遍了各大色卡本，致力于挑出一款最好看的紫色。
毕竟是做的春装，羊毛衫带个人温暖的感觉，那颜色就不能做得太过厚重。春夏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相对要更多一些，衬肤色的问题也必须重视。如此种种要求，后来好不容易定下颜色之后，让工厂打色卡都又纠结了几天。
“打色卡之前就让工厂先把样衣打起来的，我们自己先看看效果，等确定不错，颜色也决定下来了再去打样衣，之后就可以直接拍照做详情页了。”黄禄想了想，又解释了一句。
“嗯，”林晓点点头，往办公室的方向示意了下，说：“行，那我先进去看看。如果颜色差别不算太多，说不定都可以直接先拍照和在直播间做预告。反正直播室的滤镜加上，颜色本身就挺失真的。”
黄禄失笑：“万一成品样衣出来，颜色调不回去了怎么办？”
林晓有些尴尬，这样无厘头的提议的确有些不符合她平时的作风习惯，只得认同说道：“也是。”
“行了，你先进去看看再说吧。”黄禄说完，转过身给自己又点了个烟。等到林晓推门进去之后，他才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烟圈加上哈出来的热气，袅袅娜娜地四散开来。寒风一吹，随即悄无声息地又融入在了大雪之中。
元旦的那场大雪后，一连很长的一段时间，都没有再下过雪，反而都是一些零零散散的雨夹雪。雨雪都不大，就是特别烦人，比平时候都要冷上不少。
黄禄探头出去，看了眼天，黑压压的的，倒是有种要下雪的样子。
“黄总，看什么呢？”好巧不巧，成延也站在楼上窗台那儿抽烟，看到探出头来的黄禄，笑着打了声招呼。
黄禄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赶紧退回来。
他最佩服的人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成延。
双十一晚上两拨人马打了一架之后，和楼上碰面的次数顿时少了不少。偶尔碰到，上面的几个员工表现还算是正常。虽然还是会带着笑容地打招呼，但能明显地感受到对方的尴尬和想要离开的迫不及待。
可成延不同，成延似乎像是已经彻底忘记了那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每次看到黄禄，或者凡特斯的任何一个人，表现得都非常自然。饶是黄禄这种自诩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不少年的人，也有些自愧不如，甚至完全看不穿。
能做到这样的人，除了成延之外，另一个就是何其辛了。
想到何其辛……
林晓好歹也是在何其辛手下工作过的人，怎么就没学到对方的半点装模做样呢？或者说学到了半点，可也就真的只有半点。
疏离和客气，表现得相当明显。即使平时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意，也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和之前一样轻松，但黄禄还是感受到了有什么不一样。
好像明明应该下雪的天气，接过因为冷过头了，只能勉强下来点雨夹雪。
但自己所期望的态度应该是什么，黄禄自己也有些说不清。
“禄哥——”秦越越那极其富有穿透力的嗓音传过来，转眼就到了门口。推开门看到黄禄果不其然地又在抽烟，顿时嫌弃得不行：“你这根烟怎么要抽一年是不？身为老板，也不能这样带头摸鱼的，小心我举报你。”
“哟，你还能举报？”黄禄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确定彻底熄灭之后，才转过头来看向秦越越，抬了抬下巴一脸嘲讽地开口：“你还挺有想法。”
“当时是……”秦越越嘴比脑子转得要快，话说了一半才想起来有什么不对，硬生生地把后半句话给咽了回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当然是小林姐啊，整个凡特斯，也就只有她小林姐对上黄世仁能说上几句了。结果现在，小林姐也不好使了。
上次谢依依的话，虽然很明显是因为什么而误会了，不管是黄禄还是林晓还是在场的其他人，几乎都在第一时间，都在尽量用一种轻松不尴尬地方式去化解。后续众人也没有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说点什么。
可越是这样，反而越是让人有种尴尬的感觉。
“行了，”黄禄假装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把话题接了过来，说道：“是不是看样衣？我现在就来。”
话题被轻而易举地揭过之后，秦越越顿时长舒了一口气，马上狗腿地跟在黄禄身后，说道：“是啊是啊，小林姐正在换样衣，让我们看效果先。这么重大的时刻，怎么能够少得了你在场呢。”
黄禄看了她一眼，总觉得这人看起来仿佛又不像是平时候那么傻了。
这次的新款，可是所有人一起商量决定的，现在好不容易样衣出来了，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期待和欣喜。而这种期待，在林晓从试衣间走出来之后，达到了顶峰。
流行元素之所以会从最开始的不被接受到风靡，很多时候，也都是因为这些元素在平日的生活中，很容易被忽略甚至是不被接受。而时尚就是需要挖掘出这些平平无奇的东西，赋予他们别样的意义，让更多人的人接受并且注意到。
各式各样的碎花纹路在欧洲大行其道，但到更喜欢素色的亚洲，往往就有些水土不服了。例如小碎花和豹纹之类的，很少能被人所接受并且喜欢。
这也是动物纹在国外已经有了热度，但国内除了像是服装市场这种地方，在其他实体店也很难看到的主要原因。
不适合就是不适合，不喜欢也就是不喜欢。
今年的流行色也是同样，太过跳脱，很难让人很快就接受。
赵清然选用的颜色以及斑马纹，已经是在结合当前流行元素的同时，尽量去贴近和平衡普通人的穿衣习惯和喜好了。但心里不免还是有些忐忑，前期凭借一张设计图，得到的夸奖和赞赏再多，都不如成衣样品出来之后，淘宝后台上多出来的一个又一个订单要来得更有说服力。
不上T台的每一个设计师，除了需要展示自己的理念和审美之外，同时也需要展示数据。
但是眼前的林晓，让他们心里还存着的所有忐忑，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羊毛衫因为其独特的材质和质感，能抹去人身上不少的锋芒锐气。饶是像黄禄这种，面相本身就有些偏向凌厉的人，都能被衬得温和起来。版型和图案做得不错，青春感和温柔感，便会扑面而来。
一如现在的林晓。
林晓气质算不上特别温和，长久以来果决的行事作风给她增添了几分凌厉，却丝毫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感觉，展现给众人的永远是神采奕奕的一面。而现在的林晓，除了往日的，还多了几分……甜。
纯色的毛衣，很容易因为所穿上的人的不同而产生年龄层次差，尤其是像丁香紫这种比较跳脱活跃的色彩。但多了黑色的斑马纹图案之后，奇妙地就把毛衣风格给固定了下来。
年轻的，富有活力，却又不会让人觉得轻佻和幼稚。
因为林晓独特的气质所在，又给这件衣服增添了些许干练简约的美感。
仿佛多种年龄，多种风格，都能很轻易地自这件衣服上找到属于自己步调。
“怎么样？”林晓看到众人脸上流露出来的欣喜时，就已经知道这件衣服的效果的确非常不错，于是顺势摆了几个简单的姿势出来。
秦越越等人顿时欢呼了起来，彩虹屁就跟不要钱似的对着林晓一通狂轰乱炸，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件衣服已经取得了十万件的离谱销量。
“嗯，”黄禄抱着胳膊，看着林晓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很好看。”
特别好看，还是特别好看的那种。
林晓站在直播室的超大镜子前，镜子里恰好能看到侧方大开着的窗户。而窗户外面，是清一色的灰白的建筑，以及因为雨雪天气而变得阴沉沉的天空。
冬天往往都会如此，阴沉的压抑的，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色彩。
唯独此刻，镜子面前的唯一一抹亮色。
林晓突然懂了，所谓的时尚和流行，其实远远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更有意义得多。
黑白灰当做日常已经绰绰有余，可是设计师们仍及孜孜不倦地前行，把脑海中的浪漫和色彩，以另一种方式展现出来。我们追随流行，何尝也不是给自己一个大胆的契机。
大胆去尝试去突破去追求，在不得不继续的毫无波澜的生活之中，找到一点别样的涟漪。
FANTASY。
林晓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由自主地扯了扯嘴角。
她想，自己是真正地爱上了现在的这个行业，甚至是这间狭窄的乱七八糟的破败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