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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边的动静,早就惊醒了浅眠的魏寒。
他早就在等着他们,此时听到动静,倏地站了起来。
苏蓁蓁此时也被这哭声惊醒,揉揉眼睛爬起来,跟他一起,趴在窗边偷看。
看到这书童哭得伤心欲绝,她轻声道:“你的书童,对你蛮忠心的嘛!”
“我也没想到……”魏寒哑声回。
魏砚的话,立时又引得陈氏咬牙,但也隐忍未发,只是哽声打断他的话,朝着看守的护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护卫看了她一眼,道:“具体情形,我们也不清楚,我们到时,他们的尸体就已经躺在这儿了!”
“这脸……怎么成这个样子了?”魏宗光朝那血糊糊的脸上指了指,又迅速缩到陈氏身后。
“刀剑不长眼!能有什么好样子?”护卫面无表情回。
魏晋言上前一步,颤抖着双手,摸向那早已看不清容颜的脸。
他似是想用袖子把他脸上的鲜血拭净。
可是,那脸已然皮肉翻卷,完全不成样子了,哪里还能擦得干净?
他脚一软,跪了下去,趴在尸身旁,身子一个劲颤抖着,那嘴唇更是颤得厉害,泪水狂涌而出。
“我的儿啊!”他悲嚎,“我的儿啊!”
“二哥!二哥!”魏安歌扑到尸身旁,号啕大哭。
后面的陈氏三人,见状也都哭起来,叫儿的叫儿,叫弟的叫弟,瞧着也颇是伤心。
尤其是陈氏,捶胸顿足,后来竟哭得背过气去。
一家人认了尸体,心中无限凄惶悲哀。
“各位,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护卫开口,“这里不宜久坐!这尸身暂时你们也不能带走,要不,你们先回去吧!”
“我不走!”魏安歌大哭,“我要在这里陪着二哥!我该陪着他的!我若是陪着他,劝他回家,他就不会出事了!”
“那么,你们到这边等着吧!”护卫道,“我们职责所系,要守着这些尸体的!”
一家人被请到了相邻的隔间里,那哭声一阵又一阵,甚是凄惨。
“你瞧出什么来了?”苏蓁蓁看着魏寒。
“你瞧出什么来了?”魏寒反问。
“你爹和安歌还有那个书童,是真的疼你!”苏蓁蓁回,“至于你母亲和你那兄长妹妹嘛,瞧着也颇是伤心……”
“在人前的伤心,可能是真的,也可能是哭给别人看的!”魏寒回,“等到没人的时候,便自见分晓了!莫急,且耐心等着便是了!”
两人等了约摸有半个时辰,陈氏抽泣着走出了房间,找到了方才那个护卫。
“我想再看一眼我儿!”她红着眼睛,“我不相信他死了!我不信!”
“母亲,你何必再多看呢?”魏宗光劝道,“不过是徒增伤心罢了!”
“不,我要看!”陈氏固执道,“我要看!”
她执意要看,护卫自然也不会拦着,便放她进去,在外头候着。
陈氏哭着走到尸身前,背对着护卫,在魏寒身上翻腾着。
“她在找什么?”苏蓁蓁小声问。
“银票!”魏寒涩声回。
“哪来的银票?”苏蓁蓁愕然。
“没有银票!”魏寒木然回,“我骗她的!我故布疑阵,让她以为,我身上有一大笔银钱!”
苏蓁蓁愣怔了一下,了然。
想来,在没遇此劫之前,他就已经决定,要用自己的假死,来考验这位母亲,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如今看来,是假意无疑了。
因为没有哪个母亲,会在自己孩子死后,还有心思,去他身上翻钱财的。
乍然丧子,那种悲痛,会让人忘记一件事,只沉沦在这无限的绝望之中。
就算儿子身上有巨额银钱,那也得要等这悲痛暂时过去,恢复理智之后,才会考虑到这些俗事儿。
正常来说,一般的母亲,在这种时候,基本就等于一个活死人了。
莫说是银钱,就是自已个的命,都变得不重要了。
可陈氏……
苏蓁蓁看着那个妇人,一边干嚎着,一边在魏寒身上翻啊翻,找啊找,那情形实在是诡异极了。
然而翻了半天,她也一无所获。
此时陈氏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她仍是哭嚎着,可面容却只有生气烦躁,而无半点悲伤。
找不到钱,她很生气,手在尸身上用力捶打着泄愤,嘴里却叫着:“我的儿啊,你好狠心啊!你怎么就扔下你娘去了啊!可怜我一把屎一把尿,将你拉扯大……”
晦暗的灯影里,她的面容,几近扭曲。
一番捶打之后,她直起身来,止住了哭声,只低头盯着那尸身血肉模糊的脸看。
看了半晌,她的唇角忽地上扬,竟然是无声的笑起来!
苏蓁蓁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冰凉!
她,笑什么?
这种时候,便算不伤心,不难过,也不应该笑吧?
可是,她不光笑了,还笑得那样诡异,那样的……快意,舒爽……
好像看到魏寒死了,是一件特别开心愉悦的事儿。
灯影下,她那笑容如鬼魅,叫苏蓁蓁看得惊心动魄,毛骨悚然,身子下意识的轻颤着。
“咕咚”一声,似是有什么倒了下去。
苏蓁蓁低头一看,看到魏寒煞白如纸的脸。
他果然没能撑住,直接就瘫倒在地上了。
不过,这种情形,谁能撑住呢?
世间没有一个人能挺得住!
这“咕咚”声惊动了陈氏,她似是吓了一跳,那笑容立时收敛起来,又化作一幅凄惨惨的模样。
她戴着那悲伤的面具走出去,外头又响起她惊天动地的哭嚎声。
苏蓁蓁听着那声音,只觉得无比刺耳。
魏寒缩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他的头低低的垂下去,一直垂到两膝之间,长长的手臂,抱紧了双腿,他颤抖着坐在那里,高大的身体,缩成了一小团。
苏蓁蓁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哭。
他就那么安静的缩着,一丝声音也没有传出来,只是身子一直在抖着,如同秋风中的枯叶,瑟瑟缩缩,间或发出一两声低微短促的呜咽。
苏蓁蓁一阵紧张。
她记得他有心痛之症,好似一到伤心难过的时候,就会发作。
一发作,就有可能晕倒。
这也是她要留下来陪他的主要原因。
她怕他一个人死在这儿了。
“魏寒,你是不是心又疼了?是不是又要透不过来气了?”苏蓁蓁伸出手,去试他的脉。
心脉倒还算正常。
所以,倒没有她想像的那么严重了。
苏蓁蓁松了口气,坐在那里陪着他,手轻轻落在他的脊背上。
她犹豫着要不要抱他,又觉得有些不妥。
正纠结间,却觉腰间一紧。
魏寒紧紧的抱住了她,把头搁在了她的脖颈上。
她的身子微微一僵,下意识的想要推开他。
然而很快,她便感觉到颈部一阵濡湿。
他在哭。
苏蓁蓁低低喟叹一声。
罢了,物伤其类,他跟她一样,也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颈部的濡湿感一直在持续。
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滚烫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的,如连绵不断的雨水,淋湿她的脊背。
不过,这人便算哭,也跟寻常人不一样。
旁人若哭时,总要发出点声音来。
他却从来都是无声无息的。
这一点,倒是跟她一样。
她哭时,也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倒也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因为若是被听到了,免不了又要受罚。
再者,哭给谁听呢?
让亲人听到了,会为她担心难过。
让憎恶她的人听了,只怕会更加开心快活。
日子久了,就习惯这么默默流泪,再悄没声的擦干,过后还像个没事人一样。
苏蓁蓁在黑暗中无声喟叹。
说起来,真是孽缘。
前世她会死心塌地爱上魏寒,其实并非只是因为长明殿一瞥时的惊艳。
一见钟情什么的,来得快,但常常走得也快。
等到真正生活在一起时,若是两人谈不来,这感情因为巨大的落差,反而崩得更快。
偏偏她不是这样。
她跟魏寒,实在是有太多相似之处。
同样是被忽视被冷待的人,内心都是敏感脆弱的。
因为一直冷着,便格外渴望温暖,得到一分暖,便觉得阳光灿烂。
在流放时艰难的日子里,他们是真正相互温暖过对方的。
只是,她因着这暖,对他的感情,愈发炽热。
于她而言,魏寒就是世上的另一个她。
但身为男子,他比她强大,比她聪明,也注定比她走得更远,前途更光明。
她追随着他,以为他的光明,也是她的。
却没想到,他对她,自始至终,只有相扶之恩,相携之义,却无男女之情。
只不知为何到了这一世,她对他无恩亦无义了,他却反而对她生了情……
苏蓁蓁坐在那里,双臂虚虚的拢着魏寒的腰,心中自是感慨万端。
过了很久,魏寒方才抬起头来。
苏蓁蓁看着他,他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原本的精气神,也好像在这一瞬间就垮了下去,又变回到他初次进入这长明殿时的模样。
“还好吧?”苏蓁蓁轻声问。
魏寒看着她,眼睛湿漉漉的。
“还好,有你在……”
苏蓁蓁有点不习惯他这样的目光,将头拧开去。
“其实习惯了,就好了……”她干巴巴的安慰着他。
“你也不是没人疼爱的啊!你有你祖父,父亲,还有安歌,还有那个小书童,他们都很在乎你……”
“就一个陈氏而已,无所谓了!”
不过她实在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人,说了几句,也就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种时候,安慰什么的,都显得虚浮无力。
这个苦,还是得他自己熬。
“是啊,一个陈氏而已……”魏寒咧嘴笑,“无所谓……”
他嘴上说着无所谓,可那眼里,却满满的伤悲。
苏蓁蓁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魏寒也没有再说话,只是失魂落魄的瘫坐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某处看,好久也不动弹一下。
屋子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深夜瑟瑟的秋风,在屋顶呼呼的刮着,将廊下那灯笼吹得摇摇晃晃的。
间或从窗缝间挤进来,那盏油灯,也在风中明灭不定。
那风真是冷,冷得叫人心寒。
苏蓁蓁解开身上的毛毯,披到魏寒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