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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长安看着她，唇角笑意似水纹，渐渐扩散开来。
他恍惚间忆起幼年之事，那时这个妹妹也似现在这样，为他骄傲，为他自豪。
那时月儿也在，两人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呢！
他这做哥哥的，若还是沉沦于那些污糟破烂事，叫她担惊受怕，岂非虚担了这兄长之称？
“缓缓，哥没事了！”他哑声道，“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
裴玥彤看着他，笑：“当真无事？”
“无事！”裴长安强笑摇头，“如你所说，是他们的错！傻子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就该这么想！”裴玥彤松了口气，又道：“哥，西院的人，你不要管，就交给我来对付！我留着翠儿，就是为了给他们设套！”
“我知你心中怨愤难平，不过，现在委实不是冲动的时候！若是你冲动，反而中了柳氏的算计！冲动是魔鬼，哥哥，千万要克制！”
裴长安眸光微黯，点头：“我晓得！”
裴玥彤“嗯”了一声，又问：“对于胡氏，你打算怎么处理？”
裴长安攥紧两拳，眸色陡然变得赤红。
“对她，倒无须克制！”裴玥彤道，“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我朝对于这样的狗男女，便算当场打杀，也是不入罪的！哥哥看着办便好！”
“不过哥哥须记得一点，不管做什么事，都须有理有据，既可报仇雪恨，又不落下把柄，如此方为上策！”
听她如此细细叮嘱，裴长安心中又是一阵愧疚难过。
他是这家中长子，原该他担起这个家，遮挡一切风雨，将这些女子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可现在，却是这个小他两岁的妹子，事无巨信，为他筹谋策划。
裴长安喉中发堵，只默默点头。
裴玥彤“嗯”了一声，转身要走，刚走到玄关处，裴长安却又仓促叫：“缓缓，等一下！”
“嗯？”裴玥彤回望着她。
裴长安的喉头滚了滚，哑着嗓子，涩声问：“月儿……还好吧？”
“她……”裴玥彤回，“她的心情肯定不可能好，我估计，应该跟你现在差不多吧！”
“是我对不住她……”裴长安满面愧疚，“我还打了她……”
他看着自己的手，照着自己的脸，重重的打了好几巴掌，只打得半边脸都肿胀青紫。
“哥！”裴玥彤吓了一跳，忙跑过来劝住他，“我知你心中愧疚，可是，你再怎么自虐，时光也不会倒流！”
“你若真觉得对不住她，就该为她出口气，去找真正欺负她的人算帐，而不是对自已下手！”
“你这样，只会让我和月儿更担心！”
“月儿，她还会……担心我吗？”裴长安抬眸，狼狈问。
“她……”裴玥彤叹口气，“她自然会担心！她肯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希望我们大家都好好的！”
“那……”裴长安看着她，欲言又止。
“什么？”裴长难轻声问。
“既然……既然你们对胡氏是假的好，那么……”裴长安结结巴巴道，“那么月儿她……她说和离什么的，还有那个尹公子……是不是……也都是假的？”
裴玥彤看着他，叹息连连。
以前，的确是假的。
可是，他这一巴掌下去，假的只怕要成真的了……
“哥，先别想这些事了！”裴玥彤道，“其实是真是假，对你来说，也没那么重要，不是吗？”
“我……”裴长安艰难的唾了口唾液，“我冤枉了她……那么多次……我想郑重的……向她道歉……”
“你说……她愿不愿见我？”
裴玥彤默然。
她不认为尹初月这个时候，愿意跟他见面。
不过，这到底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还是不要插手太多。
“我帮你问问吧！”她道。
夜已深沉，尹初月却还没有睡，正裹着被子，在那里看书。
“看什么呢？”裴玥彤走到她身边坐下来。
“一本很有趣的游记！”尹初月咧嘴笑，带动了受伤的嘴角，她咝咝的抽着凉气，那嘴角却还是固执轻扬。
裴玥彤伸手摸摸她的头，一时竟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缓缓，你又来了！”尹初月撇嘴，“明明还比我小着一岁，可你看我的目光，也未免太慈祥了吧？”
她语气轻松，面容愉悦，瞧着似乎已经走出了白日的阴影。
可那红肿的眼睛却出卖了她。
她不过是在她面前故作轻松罢了。
“这游记上，写的什么啊！”裴玥彤没话找话。
“吃喝玩乐！”尹初月笑回，“瞧瞧这里，图文并茂，大晚上的，看得我都饿了呢！”
她摸了摸肚子，忽然站起来。
“不行，我决定了，我得亲自下厨，做点夜宵吃吃！就做这一道！”
她指着游记上的菜名，“正好，厨房里还有炖的鸡汤！”
“这么晚了，算了吧！”裴玥彤拉住她。
“不行！”尹初月摇头，“我若是想到了，却吃不成，这一晚上，怕是都睡不着觉的！”
“再说了，我今天过得多辛苦啊！被胡氏揍得鼻青脸肿的，我得好好补补啊！哈哈！”
她将这么悲惨难过的事，当作玩笑一般说出来，眉眼之间，一片喜气盈盈。
裴玥彤看她这样，反而更难过了。
“缓缓，你要是睡不着，便过来帮着打下手吧！”尹初月撸起袖子。
“哦，好！”裴玥彤点头。
“对了，安哥哥睡了没？”尹初月又问。
“没……”裴玥彤摇头，“他现在……哪里睡得着……”
“那他也一定饿了！”尹初月笑道，“我多做一些，我们三人一起吃！我瞧着，他晚饭也没用多少！”
“安哥哥，你帮我把这青菜摘了！”她吩咐他帮忙做事。
裴长安“哦”了一声，坐在那里摘菜。
“缓缓呢？”尹初月又问，“说来帮忙的，怎么没影儿了？”
“她……怕是又偷懒了……”裴长安涩声回。
“懒死她！回头不给她吃！”尹初月笑嘻嘻的，手脚麻利的在灶台前忙活着。
裴长安看着她那青紫肿胀的脸，心里愧疚万分。
他犹豫着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到尹初月身边，愣怔片刻，方鼓足勇气道：“月儿，对不起！”
尹初月闻言，身子微微一颤，手臂也微微一僵。
但很快，她就恢复了正常。
不过，她没有回头，只是笑嘻嘻道：“安哥哥，你是在为打我那一巴掌道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