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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小旅社的单人间，充斥着酸臭之气，杨卫成迫不得已开窗开门通风。
这些气味，当然都是流浪汉带来的，估计还有跳蚤什么的。
虽说平时老被妹妹叫成臭男人，但其实杨卫成在男人当中还是挺爱干净的，否则也不至于开单间住了。
可和一条命比起来，干净不干净就是次要的了。
杨卫成眼瞅着那男人灌下半罐麦乳精，彻底活了回来。
“抽根烟吧！”杨卫成道。
“有地方洗澡么？”男人哑着嗓子问。
杨卫成点头：“公共浴池在走廊尽头，我去给你拿一套寝具。”
他出去找服务员要了一套新的寝具，可想了想，还是干脆给这人开个房间吧。
于是杨卫成咚咚咚跑前台，给流浪汉开了个房间。
好在这年月，旅店什么的对住宿要求没之前那么严格，不需要这证明那证明，否则今天还真是会很麻烦。
办完这些事儿，杨卫成回房间的路上，忽然脑门子冒冷汗，暗道：“杨卫成啊杨卫成，你这心也太大了吧？房间里啥啥都有，光现金就好几百，你就留一个陌生人在屋里，不怕他给你偷跑了？”
他咚咚咚跑回去，却发现那流浪汉正对着窗户发呆，手里拿着一块桃酥，咬了一半却没继续吃。
“呼！”杨卫成松口气，对流浪汉道，“大哥，我给你开了个房间，东西都在你屋里。这是钥匙，你先去安顿下来。”
流浪汉缓缓回头，浑浊的目光透过蓬乱的刘海儿盯着他。
杨卫成被盯的发毛。
“麻烦你了。”流浪汉道。
他放下桃酥，站起身拿过钥匙。
杨卫成跟着他出门，指点房间，其实就在对门。
流浪汉打开门，动作很麻利。
这更让杨卫成笃定，这人绝对不是一贯的流浪汉。流浪的背后，指不定有什么心酸的故事呢。
他又点上一根烟，看着流浪汉抱着东西去洗澡，突然想起人家还没衣服穿，便回自己屋里找了一身衣服给送过去。
完事儿，杨卫成便回到自己屋里，拿起订单但页，逐字逐句地看着。
这笔买卖要是顺利完成，自己岂不是能赚一两千万？但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事，因为他知道，那只老狐狸不会轻易让利。
叩叩叩！
有人敲响门板，其实门是敞开的，主要为了散味儿。
一个短发男子站在门口，十分削瘦，鼻梁高挺，眼神锐利沧桑，看起来40多岁。
杨卫成一下子愣住，这谁啊？怎么衣服看起来那么眼熟？
“谢谢啦！”男子开口。
杨卫成旋即回过神，哦，这就是那流浪汉啊！
真是人靠衣装，流浪汉洗澡时自己剪了头发剃了胡子。虽然发型剪的有点怪，可没了那蓬乱头发，再穿上干净衣服，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哈，老哥快进来，还敲啥门啊！”杨卫成赶紧起身让座，随手递给他一颗烟。
那人摆手：“我不抽烟。”
他坐下，杨卫成随手把门关上。
“感觉怎么样，还饿吗？”
那人摇头：“不怎么饿了，谢谢你小兄弟。”
“别客气。”杨卫成摸了摸鼻尖，沉思片刻问道，“老哥，你怎么会流浪呢？哦，不方便的话，可以不说的。”
心道，万一你是犯罪分子，我也不想知道。
不过，看这老哥的样子，不像是坏人。
坏人不会宁可让自己饿到晕倒，也不去伤害别人的。
“我是为了女儿。”那人倒是诚实。
他声音低沉，神色更加暗淡。
杨卫成预感到，这不会是个有趣的故事。
果然，老哥娓娓诉来的，是一个令人怒火冲天，胸腔炸裂的故事。
这位老哥是冀北人，叫赵重，今年刚好40岁。家里有一儿一女，儿子今年刚7岁，但他已经3年没回过家，所以现在甚至不知儿子变成什么样子。
赵重之所以三年没回家，是为了女儿。
他没说女儿怎么了，只说要找出仇人，将他绳之以法。
当年警方也是全力以赴，现在也没放弃。只是那家伙太狡猾，屡屡逃脱。
无奈加愤懑，赵重决定亲自下场。他辞了正式工作，告别妻儿，满世界追踪仇家。
本就是工薪阶层，这样只出不进的日子，很快耗干他的积蓄，后来变成边流浪边寻找。
杨卫成敏感地察觉到，他家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是这件事，十分难以启齿，所以没深究。
“我最后一次打听到他的消息，据说是来到这座城市。”赵重说。
杨卫成道：“好吧，看样子你还会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可是身上没有钱吧？”
他起身拿来手提包，从里边取出200元钱放在桌上。
“这些钱你先用着，一边寻找一边找份工作，毕竟还要活下去。我可不想下一次又在哪条小巷子捡到你……”
杨卫成半开玩笑地说。
赵重愣了一下，盯着那沓大团结，目光热乎乎的。
这很正常，杨卫成并不会瞧不起他。除了极个别真是金钱如粪土的，大部分人这么说时，都是口是心非，包括吕星那种大佬。
尤其是像赵重这样受苦穷的人，钱对他们的诱惑力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赵重说，“不如你请我吧。”
他看出杨卫成是个有钱人，否则谁能轻易掏出200块呢？
杨卫成一脑门黑线：“我请你做啥？”
“我可以给你做保镖，我会功夫的！”赵重说。
“是么……”
杨卫成话音未落，就见眼前一道黑影唰一下掠过，定睛一看，赵重人没了。再回头一瞧，赵重好像个知了一样匍匐在窗框上。
他目瞪口呆。
从床边到窗户，怎么也有将近两米，窗户里地面也有一米多，这家伙是怎么就蹿过去的？
赵重回头看了看他，面无表情地跳下来。
“好、好厉害。”杨卫成震惊无比，这可是高手啊！
他一直都很懊丧，好容易穿越重生一回，居然除了铁脑壳什么都没有，连个起码的功夫都不会。
现在居然给他捡到个武林高手，能不快活吗？
“惭愧，我老赵一门七代学武，祖宗们都是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到我这一辈就……”赵重叹口气。
杨卫成道：“乱世和和平盛世，男人的责任是不一样的，这个没啥好自责的，关键是你传承了这一身功夫，就是功劳啊！这叫非物质文化遗产懂不？”
“啥产？”赵重愣了一下。
杨卫成哈哈一笑，摆手道：“不用介意这么多，好，你这个临时保镖，我暂时先留着了，这两百就是你第一个月的工资，拿着吧。”
“可这也太多了吧？我以前一个月才54.8。”赵重道。
“保镖跟普通职业不一样，平时看起来没事，危险的时候真要命。”杨卫成摸着下巴，“哎，上次在湘省深山里，我要是有你这么一个保镖在，还用得着吃那苦哇……”
“啥？”赵重又是一愣，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小老板，总觉得和别人不一样。
“没啥，来，咱们写张字据，算是签个劳动合同。”
杨卫成这么做，一是无聊好玩，二是纯粹安抚赵重的心思，免得他老觉得拿200多了。
何况杨卫成也不傻，一个月下来，要是发现赵重不值这价，下个月没200不说，这200他也得想法子收回来。
他拿了纸笔，想到哪写到哪，随便列了几条，而后和赵重各自签字。
杨卫成签字的时候特潇洒，随意一笔签上名字。轮到赵重，他却把所有条款仔细阅读，然后慎重地写上赵重两个字。
“好，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保镖了。”杨卫成道，“不过保镖是职业不是身份，咱俩就以哥俩相称。我叫杨卫成，你就喊我名字，我喊你赵大哥。”
“好咧！”赵重点头。
丁零零！
包里大哥大拼命地叫唤，追魂似的。
杨卫成嘟哝：“这么晚了，谁还打电话给我？”
赵重却很诧异地看着他从包里拿出大哥大，不知道黑黢黢的砖块是啥东西。
流浪这几年，他几乎完全和社会脱节，一门心思只想抓到那个凶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