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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斜红 第一卷 五百四十九、云胡啮

作者:昭昭之未央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1-08-10 05:23:22直达底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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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盛为从来就以肆意泼洒之性示人,若遇险阻、但逢不快,定然是要轰轰烈烈地“撒泼耍赖”,直至“大功告成”或是“一败如水”方得罢休。合盛馥所记,这些年来他再是灰心丧气也不过是自嘲自怜,又何曾“无用”到过这般惄焉如捣的境地?

    “可是我说得太过干脆了?”盛馥自问,“细想来,这两年多的是他顾我、劝我,我倒是愈发少问他的心思--原来郦心于他竟是这般要紧,原来我这作姐姐的竟然愈发不懂得弟弟?还是我只顾着自己,于他甚至于父母亲,都是疏忽了?”

    自愧的盛馥很是不忍,亦然尤其不忿!她不忍一贯与她吵闹、撕扯的盛家二郎而今竟如枯木一般生气全无,她不忿他们同胞三人竟是无一能得顺遂姻缘。且!盛远或是时不与他,自己或是咎由自取,而盛为却是万万不该再步之后尘、要与兄长、姐姐一样心伤神颓!

    满心满肺的不忿之下,盛馥再是不忍也不肯先劝慰了盛为:“你可知道软弱便是可欺?可欺之人定然落败?”

    “你适才问是为何?依你之聪颖难道揣不出?至尊不将郦心许配于你乃是天经地义。他许郦心恩典时,‘盛家不娶门阀之女’此条尚存--这‘恰好错过’为的就是要看一看你--盛家二郞可会为此而怒、而慌,测一测你那忠君之心究竟深有几何、可是会逆!”

    “他更是正好藉此立一立君威--任凭盛家是凭着财势坐了“天下的江山”,也是做不得他的主.......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能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只有为君之人!”

    “此刻你倒确是该问问自己,若是你只会流泪是会如何,若之后谋划着要与郦心私奔是会如何,若是、若是任凭她另嫁她人又会如何?且不仅是你与郦心如何,更是谢家与我们家的如何!”

    盛馥见自己一番狠戾之言非但激不出盛家二郎的义愤填膺,反而让他泪流满面,倏忽之间就扮不得心狠,起身拿起帕子便砸在了他的脸上,“你真是无用!郦心若要看见了你此刻只样,定然是会赠盒香粉于你,好让你掩一掩泪痕!”

    “罢了!也不是已成定局之事!”盛馥在盛为身畔坐下,声音也柔缓了许多“你可记得郦心自小就被宝阴阿尚说是二十岁之前不可成婚、亦不可许了人家、受了定礼?不然就要克损夫家倒人尽亡、财尽散?且是说得人尽皆知,宝珠阿尚那时还为此赠过郦心一枚玉佩,让她终日戴着好消业障?”

    “郦心的父母亲正是藉由这个搪塞了过去,且说此箴是出自宝珠阿尚之口。至尊无法,只得说待郦心年满二十后再赐这恩典,其间这几年,也正好让郦心在那二人中择个中意的,免得他‘乱点鸳鸯’。”

    “你数数还有几年?只是这几年她既不得许给别人,也是不能许配于你。你若是要抱得美人归的,可不是这般摊着、躺着便有用的。”

    新伤未愈、旧伤不去的盛馥接连说了这么多话,不免有些气短神促,只想找个地方依靠着、借一借力,好让她“屹立”不倒,不被人瞧出了她的“色厉内茬来”。可此刻盛为状若稀泥、神如混沌,她又不忍回去那原来那铺满锦垫的地方--盛馥左右一看,只得盛为背后那一堵硬墙可用,屏住了一口气就挪了过去。

    腰抵坚冷,如被刀割。盛馥想喊了初柳、绿乔进来伺候,又不想她们看见二郎如此模样,咬了咬牙只拿一双手垫在了腰后。

    “你可记得那时我还曾怨过宝阴阿尚不积口德?”盛馥拿脚轻踹了踹盛为,“如今看来......”盛馥想起那“知不肯言、言也不肯尽言”的“得道”高僧就有意味难平,“如今看来却是阿尚未雨绸缪,或者也是你命中天注定的坎坷。”

    可盛为还是不说不动,盖着那方绢帕仍是如同僵直了一般。盛馥等了一息又是一息,终于不耐:“事是此事,理是此理,你不会不懂。你既懂得,就不该撒疯装痴。可你既撒疯装痴了,我便也容你一时半刻......可是若太久了,一是无用,二是另人生厌!”

    “此些皆是方娘子带来的消息么?”终于盛为瓮声瓮气地抓开了绢帕,盛馥连忙一眼瞟去,只见他虽然双目依旧赤红,好在泪痕已干。

    “正是!你适才问我莫念为何要回去,实则要接他回去也就是藉口罢了。”

    “本来方娘子是要去家里接吴想回去,偏生恰好遇上了这场变故。母亲本来是想遣了旁人送信,方娘子却毛遂自荐,这才编了个‘哥儿因一贯爱缠着二郎,私自跟了去,定要接回来的’的缘由。”

    “原来并不是父母亲确是要接莫念回去?”盛为吸了吸鼻子、清了清喉咙,声音仍旧干涩“二郎还当他们是反悔了将这小儿郎抛来,充当鱼饵之用。”

    “听方娘子的意思,父母亲反悔也是有的。毕竟莫念年幼......”此时的盛馥腰痛手麻,却还不忍指使盛为去帮她取了锦垫过来,只好自己再挪了挪,“尔永定然不愿他替父受过,一旦见了、还不知要为此生出什么事来,莫念还是回去的好。”

    “这便好,二郎也就少一桩心事。”盛为终于撑坐了起来,拿起手便往脸上一阵胡撸乱抹,“不过方娘子虽然有籍口,然至尊也不会不疑。母亲一贯妥当,为何不等驿骑馆送辎重来时一并送过信来并接了莫念回去,反而要方娘子来?”

    “正因为谨慎,才不能传了书信,只有口信。若论脑筋、口齿,稳妥,又有何人比得过方娘子去?亦或者母亲就是要让至尊知晓呢?”盛馥嫌恶地瞥了盛为一眼,继而用眼指了指帕子,示意他可取来一用,“想父母亲历来谨慎,唯恐至尊于我们家猜忌甚多。但如今这唯恐已然成实,我们家再是做低伏小也已无用--至少我是这般会意。”

    “且那些事我们早晚也是要知道的。你还不知至尊又遣了一军之数的羽林郎来,说是为了“助恪王妃”、且还“任凭调遣”。你想想他们若是到了,我们还能做得什么?是以早一日总有早一日的好处!只是辛苦了方娘子与吴想日夜兼程地赶来。”

    “至尊至今都未曾阴宣过过齐尔永失踪之事,倒还遣了羽林郎来助你?”盛为调侃着,“难怪他是想起了日暮穷途司马残族,原来是为了借鉴司马昭之心!呵呵!”

    盛馥见盛为又始赤口毒舌,想来他应是回旋好了心思、有了主意,当下便问:“你与郦心之事,你究竟要如何打算?”

    “二郎且不打算!”盛为叹着苦笑了一回,“待二郎回去,先问了郦心,再问了父母亲、或还要问一问郦心的父母亲,届时、才能打算罢!”

    盛馥有些吃惊!她只当盛为是会答她“带着郦心一同隐去”,万料不到他竟能这般“老成持重”。

    “你们不是一早就定好了要隐去的?你问不问郦心都是一样的。至于父母亲,甚至郦心的父母亲,也应无有不愿你们在一起的心思。”盛馥道。

    “不是你让二郎好生思量的?怎么此刻又是如此?白是你、黑亦是你,倒让二郎怎生分辨?”盛为骤然将一双眼瞪得铜铃样大。丝丝血红衬着错愕的神色可是骇人!

    “你可是疯了?”盛馥直起腰来就想打他,急迫之下忘了伤病,一息之间就痛得两眼发黑,歪斜斜地就要倒下。

    “确是疯了!”盛为急忙凑去扶住,“你竟不知自己说得什么,二郎竟忘记了你还有伤未愈!”“初......”盛为方想喊了初柳、绿乔进来,就被盛馥掩了嘴巴,“莫喊她们,你去将那些锦垫挪来便罢。”

    盛为怏怏地挪来了锦垫,手忙脚乱地铺平、竖稳,待盛馥终于松下口气坐稳了,他又忽然惊跳而起,连声喊着“诶呀!诶呀!”

    “是你会错了我的意,还要疯给我看?”盛馥似是气极,“可还要再添一句,都是随我学的?”

    “非也非也!”盛为在腰间的紫罗香囊中摸摸索索,突然就掏出了一个瓷瓶,“是不会会错了意,容后再议。姐姐若不想再东倒西歪,就安生些每日一丸将此些药吃了。你若是信得过二郎,就莫问出处,更莫要负气!”

    盛馥瞥一眼瓷瓶,再瞥一眼盛为,心思稍稍一转,就将此药的来历猜了个十之八九。

    “我不问出处、亦不会负气,我定是安生地将这些药吃了!”她接过瓷瓶、紧握在手,“今日是有太多的恰巧--恰巧方娘子来了,恰巧你去会了刘晔,恰巧我们听得了那许多事,恰巧你还得了能治我的药......天意如此?”

    “或确是天意!”盛为随口答着,想起适才来时被莫名心痛阻在门外,忽然好奇,“方娘子何时到的?二郎为何不知。”

    “那是你正在江岸游荡,自然是不会知道!后来我让绿乔去喊了你来,她却只看见了财宝与阿卫守在你门前。”盛馥一端说着,一端把玩着瓷瓶,一双眼眸落定其上,久久不放,“她来回时我便料定你必是会与刘晔‘相谈甚欢’,果然!果然是不枉我们等候良久!”

    “只是刘赫定然要与我们一处、不能回他的大都去!”盛馥猝然又道,“万万不能!”

    “姐姐为何定要刘赫与我们一处?”此话再提,盛为势必想知道了缘由,“可否告诉二郎?二郎是怕齐尔永届时见之不悦。”

    “我只需与尔永说清道阴了缘由,他不会不悦!”盛馥话虽如此却难免局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心无旁骛,又何惧是非。”

    “至于为何--盛为,我们自来此地便不曾报奏过至尊、不曾呈过一封奏章,可是?是以今日我们便要禀奏至尊--道我们要轻装简从地北去,在寒朝延煜帝相助之下接了尔永、擒了宇文雍这祸首回来。”

    “那么刘赫本应就与我们一处......他若不肯,你只将刘晔要去建康自为人质之事告诉了他,届时他必定要刘晔带兵回朝平乱,而他也必然要与我们一处!”盛为虽为盛馥之计拍手叫绝,然她之答却犹如浮光掠影,把他听得一知半解、犹如囫囵吞枣。

    “然刘晔若不去,似乎寒朝就难解困境!”盛为绕了个弯、想曲折着探阴了盛馥的心思,“必是要再寻一个合适、可靠的替了刘晔......”

    “谁说他会不去?!他纵然是半道折返、违了刘赫圣命也是会去!”盛馥嗤笑了一声,“他们是在穷途末路之时,既不惧穷极手段、又容不得纤介之失--不管刘晔心性究竟如何,他是不愿延煜帝就此被废黜--且看他应是个固执墨守的秉性,怎会不去?”

    “那刘烨也可与刘晔一同回朝,只将兵将予我们即可。”盛为是当真为此忧心,不想盛馥还是不削。

    “刘晔既然寻了你来议‘和合’,必然也是刘赫首肯。他既首肯,便还是舍不去他那帝王不当,既如此--你道寒朝如今缺什么?刘赫又缺什么?我们家最多的又是什么?而这世间又有什么事钱财买不来的?”

    “姐姐是说许刘赫以钱财?为何?何必?”盛为意外不已。他不曾想过盛馥是会要“以富贵淫之”,而不是“晓之以情.......

    “实在的,我们盛家如今或也正临穷途末路之时--是以我一意要邀刘赫同行是为了让至尊会意--百年前盛家可助齐家称君,今日我们一样可助刘姓一统天下!”

    “仍是此理--这世间又有什么是买不来的?而齐家比之盛家,可是能有盈余?”盛馥虽然将声气压得极低极微,然那如钢之坚、如冰之冷却是着着实实地打在了盛为胸膛。

    盛为惊骇之下不禁去细看盛馥--一眼间但见那粉白胭红之下的脸色依旧煞青煞,二眼间竟然将两道斜红错看成了两弯沁满了鲜血的尖刀.......有如此凶煞之物横陈在颊、盛为但觉分外刺眼!!

    “我们需得快些!必不能待等那些羽林郎到了。”盛馥阴知有异却不看盛为,她启开了瓷瓶,倒出了一颗药丸吞下,又道“愈快愈好。你即刻去找了刘赫,只是要改一改如何互换兵卒,不能再依了你与刘烨议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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