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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狐默默地走着，却没有开口的意思。炁忧也不催她，也只在她身旁跟着。
反正妖界足够大，有足够的时间给赤狐酝酿。
赤狐沉默了许久，终于以一声轻叹开头，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我见那和尚的第一眼，就喜欢他。”赤狐笑了笑，“虽然那时候的我还不懂得什么是喜欢，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不就是人类所说的一见钟情吗？”
炁忧点了点头，沉默不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他在人间流浪了七十余年，朝夕相处，那份懵懂的喜欢变作了深刻的爱。”
“他老死后，我放不下他，便决定去地府找他……”
“我去了地府，见到了他。那时，他已经是一个神了……”
“神？！”炁忧好像忽然被惊醒！
“没错。”赤狐点点头，“他在人间转世轮回百次，已经成了佛，自称为无生佛。”
炁忧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万万没有预料到，赤狐的故事竟然牵扯到了神！
神！对整个世界而言，始终是无法想象的存在！
可依赤狐所说，那个神，还与她有着不浅的交集。炁忧看向赤狐的眼光变得奇怪：“真的？”
赤狐笑道：“确实是真的，在那之前，我也无法想象有关神的一切。可我，切切实实地看到了神……”
“啊，真是难以置信！你竟然见过神了！还与神谈了一场恋爱？”
赤狐摇摇头：“那怎么算得上恋爱呢？只是我爱他而已……他的心意，始终是个谜……”
“哦。”炁忧笑着点点头。
赤狐眉宇间露出愁容来：“我叫他跟我一起走，可他不肯。”
“他当然不肯啦！”炁忧笑道，“那可是成神呢！神的身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东西，怎能因为你而放弃呢？”
“对呀。”赤狐苦笑着，“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
“他不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地府里的其他人，却要杀我。”
“正在千钧一发之际，树爷爷来了。树爷爷与地府众仙大战了一场……”
炁忧又是一惊！那已逝的老妖王，竟能与神仙交手吗？
看来，炁忧之前对老妖王实力的估计，还是远远不及事实。
“最后，我活下来了，树爷爷却被无生佛杀死了……”
“无生佛还告诉我，其实他讨厌妖怪，讨厌我……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赤狐声音沙哑，身体不住地颤抖……
“第一眼见他，我就喜欢上了他……”
“那份懵懂的喜欢，变成了深刻的爱……”
“我放不下他，去了地府……”
“自称为无生佛……”
“不肯跟我走……”
“树爷爷被无生佛杀死了……”
“他讨厌我……”
炁忧只是听着，都要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亲历的赤狐心中有何等的磨难，更是可想而知。
赤狐为了自己的爱人勇闯地府，却遭了爱人背叛，还要因此搭上自己最敬爱的树爷爷的性命……
“唉！”赤狐承担了怎样的痛苦与自责，炁忧只能体会两三分。
就这两三分，已经足够让炁忧无比的同情。
炁忧拍拍她的肩头，道：“好在已经过去了，现在是新的生活。”
赤狐忽然委屈地瘪了嘴，抽泣了两声之后，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她转身抱住炁忧肩膀，声嘶力竭地哭喊道：“兔子！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他！”
炁忧无奈地拍拍她的背，轻声道：“我知道，你为了他，连地府都敢去呢。”
“可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不爱我！他要杀我！他要杀了树爷爷！”
“他为了成神，可以不顾一切！”
“可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炁忧道：“人是会变的……小白墨也曾说过永远不会离开我呢！可她最后，还不是嫁给了别人……”
“呜呜呜呜！人类都是坏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人类了！”
“再也不要去人间了……”
“再也不会爱上人类了……”
……
许久许久，赤狐眼泪鼻涕蹭了炁忧满肩头。
炁忧只是一脸无奈，轻轻地拍着赤狐的背，不停重复道：“好了，乖，不要哭了……”
赤狐哭得声音沙哑，红肿着眼睛。
她终于不哭了。
炁忧只道：“你要是再哭下去，就连我都想哭了。”
她略有抱歉地对炁忧道：“对不起，兔子……”
炁忧解下衣服拧了拧，滴落一地的不明液体。
赤狐羞红了脸。
炁忧道：“可怜我的衣服了……”然后一团黑色灵气覆盖在炁忧上身，又化作了一件黑衣。
赤狐道：“我很久没有这样痛快地哭了……”
积累了许多时间的许多负面情绪，化作了无数条尖牙利齿的小虫，一刻不停地嗜咬着赤狐的心脏，带来无休无止的痛苦。
只有这时，哪些小虫才被一股脑地倾诉出来，赤狐心中痛快了许多。
“哭过了就好了。”炁忧笑道，“哭，意味着你已经接受了他离开的事实。”
为什么自己之前总是忘不了小白墨呢？
因为自己从来没哭过，总是心存幻想，总觉自己还没有失去她……会不会有一天，小白墨找到炁山来，告诉自己：“一切都不重要了！无论你是不是妖怪，无论你能不能跟我长相厮守，都不重要！只要现在，我们在一起……”
可惜，炁忧并没有等来这一天。
直到几十年过去，小白墨已经一百多岁了，总该是死了。炁忧才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小白墨不会来找我了……
“你居然这么快就接受了，我要恭喜你呀。”
赤狐吸了吸鼻子，指着天空道：“也许，那该死的无生佛就在天上望着我呢……”
“望你做什么？”
“肯定不是盼着我好呢！他说他讨厌妖怪！也讨厌我！可我就是要让他看看，我会好好地活着，更要活得开心！我要气死他！”
炁忧点点头：“是呀，好好地活，气死他！”
然后赤狐道：“该你了！”
炁忧笑道：“什么？”
“不要装傻！我们说好的，你告诉我全部的真相！”
炁忧道：“好吧，你问吧，你问什么我就说什么。”
“不准骗我！”
“不骗你。”
“你要是敢骗我！”
“干什么都可以。”
“那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这代价有点大呢！”炁忧笑了笑，“不过还是成交。”
“你到底有多少年的修为？”
炁忧想了想，道：“四千多年。”
赤狐惊讶地张大了嘴！难怪！他面对众多大妖时，能做到面不改色，还敢如此嚣张！
“你你你你……”赤狐结巴道，“这么大本事，跑来我妖界干什么？”
“本来只是来逛逛。”炁忧耸耸肩，“后来觉得这里还不错，你们挺有意思的，所以就留下来咯。”
“你以前真是妖界的妖？”
“嗯。”炁忧点点头。
“那你……”赤狐犹豫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炁忧一愣。
“我对你很好吗？”
赤狐红了脸，缓缓地道：“你帮我修复了妖界，又帮我找回我爹的尸首，还帮我保住了妖王之位，刚才……刚才还安慰我……”
“嗯……”炁忧皱了眉头，自己做这些事，似乎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吧……
“因为帮你，你可以给我胡萝卜。”炁忧点点头道。
“只是胡萝卜吗？”
“是呀。”
赤狐沉下脸来：“你说谎！你一定另有企图！”
炁忧心中一惊，正想着辩解，却又听得赤狐犹豫着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炁忧错愕地看向她，却见赤狐红着脸，带有几分慌乱。
炁忧摇摇头：“不是。”
赤狐道：“真的不是吗？我告诉你，我不可能再爱上别人了……”
炁忧道：“不是。”
“那你……”赤狐怯怯地望了炁忧一眼，“不准喜欢我！我不会爱上你的……”
炁忧擦了擦汗水，道：“怎么这么自恋啊你。”
“嗯……”赤狐道，“一种直觉而已！母狐狸的直觉很准的……”
“我不会喜欢你的。”炁忧道，“我从来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