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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应的两只胳膊被生生撕裂开来，断口处一片血肉模糊，而他的双腿更是以一种扭曲怪异的姿势瘫软在草地上，看样子也是废了。
难怪刚才这边发出的哀嚎这么惨烈，真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惹得那人下这么重的手。不过不关他什么事就是了。
还有点呼吸。弱的几乎要被忽略掉。
傅魃手一捞就直接把人连同那断臂给收走了，现场除了一滩逐渐变暗的血迹，再无其他。
元凩之压下内心的暴戾阴鹜，慢慢踱步出去，看见月光下乖乖站着等他的人儿时，眼眸逐渐变得柔和。
他一想到常应那双手想要触上阿梨的情景，就忍不了想撕碎他的冲动!
他的阿梨，又岂是别人能够肖想的？
周遭徐徐微风吹过，那人踏着月色而来，一步一步似是走过了时光长廊，本是王者一般的卓然气势，却眸色柔和如嵌入漫天星光，满眼里皆是她一人。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元凩之见她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唇角不可抑制地勾起:"阿梨莫不是看的呆住了？"
阿梨瞬间回神，面色涨红，只觉得这个春天有点燥热，用手掩饰性地扇了扇，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但元凩之耳力极好。
"……长这么好看做什么……"
"吼——"突然传来的虎啸声打断了阿梨的思路，愣了愣，看向那边暗沉的夜色，叹了口气。
随她去吧。
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袖，阿梨的眼睛突然又变得亮晶晶的，狡黠之意尽显:"我们去看看王燕!"
审讯室里。
王燕只觉得自己将将逃过一劫，却还是止不住地发抖。刚才看见的东西是她近三十年来不曾见过的恐怖，哪怕自己双手沾了血腥，终究还是怕的。
黑暗还未褪去，她正沉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却忽而听到轻微的滴答声。
就像是……水滴打落在地上的声音，在这片寂静之中被无限放大，一滴一滴地，像是落在她心头，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她浑身又紧绷起来!惊惶地蜷缩在桌子之前，努力压抑着，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好似这样就能躲过一样。
突然，额头溅上一滴温热，让她陡然惊起:"啊!"
这种感觉她永远都不会忘记!
那天，手里的刀砍下去之时溅到脸上的血，也是这样的!
王燕瞬间如坠冰窖!本以为逃过一劫，却原来不过是妄想罢了!恍惚中，有什么东西在地面爬过，衣料的摩擦声像是锥子一般刺入脑海，王燕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审讯室，还是在那个溅满了鲜血的房间里……
那天，平平外婆拿着法院的判决书上门，说要给孩子收拾东西，她脖子上的古玉项链晃花了她的眼。
常应说，这个东西价值连城，必须要拿到手。
他们已经计划很久了。有了这个，常应就有了本钱，以钱生钱，将来将会有享不尽的富贵，她也不用再当一个后妈……
于是，她把这个老人骗到了为她精心准备的地狱。
人老了没有力气反抗，她很容易便得手了。可是她居然瞪着自己!那双眼睛让王燕心里发慌，所以，忍不住……
刀是新买的，很锋利，割破皮肉都没有一点声音。但她力气不足，没能一招致命。
她冷漠地看着这个浑身沾满了血的老人痛苦地哀嚎着。
没关系，嘴巴已经被堵住了，喉咙里的声音，没人听得见的。
她还在努力的往门那边爬，拖了一大片血迹，她脸上满满的痛苦，她还想去看看她最爱的外孙呢。
大抵是祖孙俩感情过于深厚，心有灵犀，那个被她骗出去的小孽种居然找回来了!
"快跑……宝宝……快跑……"她临死前居然把抹布吐出来了，喊出了人生最后的几个字，然后便再也没了气息，浑浊的眼睛彻彻底底没了光彩。
她那时大概是被血色和内心的恐慌占据了双眼，又或者，她本来就是这么歹毒的一个人？
小孽种被吓傻了，刚好方便她下手。
于是啊，祖孙俩如愿以偿地在一起了。
而现在她在地上爬的声音又来了!还带着浓烈的血腥味!是她回来了!
一只湿漉漉黏糊糊的手突然狠狠抓住了她的脚踝!带来一片阴冷之意，王燕惊叫一声，浑身颤抖着却动也不敢动!
审讯室里的光突然又亮了起来，但王燕却恨不得没有光!因为这光让她看清了天花板上一直延伸到脚边的一条长长的拖拽痕迹，看清了拽住她脚踝的鬼!
褶皱的脸上血迹斑斑，那双怨毒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旁边还有一只小小的身影，泛着死气的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眼眸一片无神的黑暗，脖子上一个大大的豁口似乎还在往外冒着血，滴滴答答地落了她满脸!只听到他脆生生地说:"姨，好疼啊……"
"不……不要……不要杀我!救命啊！来人啊！救命!"
"我不想杀你们的!我不想的!"
"杀你的是常应!你找他!不要找我!"
"啊啊啊啊啊——"
语无伦次地尖叫着，却是把自己杀人的事实交代了个清楚!
阿梨和元凩之站在审讯室外，旁边是小陆和几个警察，或平静或震惊地看着王燕一个人在里面凄厉地哭喊着，手舞足蹈，不断地往一边缩着，好像在躲着什么东西。
小陆低咳了一声，悄悄对阿梨说:"要不是你说今晚就能真相大白，我还真不信她会说。"本来问不出什么的话是要把人放回家再慢慢观察的，但阿梨却突然和她说今晚就能知道真相，纠结了几番，小陆最终还是决定相信她。
阿梨笑了笑，说:"人嘛，都怕死。"丢下这么一句话之后，阿梨便和元凩之慢慢踱步出了警局，剩下的事情，便和她无关了。
但知道王燕杀人的真正原因之时她还是有些讶异。
原本以为她是因为后妈的身份被平平外婆刁难而心生怨恨，却原来两人根本没有多少交集，这场横祸只不过是因为一条价值连城的项链罢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钱，她可不信王燕听常应的话杀人是因为所谓真爱。
而王燕自己，只不过是愚蠢地当了常应的刀。
不知当滚烫的血液溅在她身上之时，她是否有过惊惶害怕，那只项链拿在手里，于心何安呢？
有些人的欲望真就似那无底深渊，怎么也填不满。
不过……王燕好像说到了赌场？看来这是个突破口。
阿梨在元凩之坚实的背上打了个哈欠，在他稳稳当当的步伐中慢悠悠的睡去，嘴里还低估着赌场的事情。
背上的人逐渐没了声音，元凩之笑了笑，把人托紧了一些。
月色撒在两人身上，后面的影子被拉的老长，却是那般和谐平静。
而另一边。
傅白蛮一个劲地往前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树枝刮在脸上的微微刺痛不能让她冷静下来，风声猎猎，脚下的旧伤被碎石割破，她却恍若无觉。
奴舟只是在后面追着，生怕她出半点意外，但他也没出声让她停下，他虽然愚笨，但不是蠢，今晚看见傅魃却没能杀了他，他知道傅白蛮定是难受极了。
从前娇蛮天真的她造此劫难，迅速成长，每天都发了疯一般地训练自己，直至力竭方才罢休，在看到仇人之时也没有冲动行事，而是能够管住自己了。
也许他该好好感谢阿梨，若不是她，也不知现在会是什么样的状况，或许早就被那傅魃的阴险残害至死了。
这里离市里很远，不知是哪边的山头。
傅白蛮停了下来，就这么保持着原形坐在月光之下，背影甚是孤独凄凉。
"我是不是很没用？"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奴舟就在身后。
他总是在她身边的，无论何时何地，从未有过差错。
奴舟扶着树干，不用思考便立即答道:"不是!蛮蛮，很好。"
傅白蛮笑了，却满眼泪水:"我好？可我只能眼睁睁看着仇人嚣张，看着他从眼皮子底下溜走!我总是那么没用!就连最亲的人都护不住!"
奴舟慌了，他不善言辞，不知要怎么才能止住她的眼泪，看着本该笑意盈盈的眸子充满自责和痛苦，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揪得生疼生疼的。
"蛮蛮会报仇的，蛮蛮很好，也很努力，族长不会怪蛮蛮……"他手足无措地站到她身边，想要拍拍她，却又不敢。
一个魁梧的汉子，此刻却如同稚童一般惶然失措，像是想要抱住自己最心爱的东西却又怕伤到她一般，小心翼翼。
傅白蛮叹了口气。
这傻子，连安慰人都不会。
但她却很放心地伏下身子，缓缓趴在他腿上，无言地看着天边的一轮明月。
奴舟愣了一下，却很快反应过来，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背。
"等我们杀了傅魃，就去找幸存下来的族人吧。"傅白蛮突然如此说道，她隐隐中有一种感觉，好像这场劫难是族长早就预料到了，那他一定会有所准备，族人不可能全部……
"好。"
他总会陪着她的，无论去哪，无论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