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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虞翻着记录，点头：“确实，另一名死者为女性，叫王心月，十九岁，是齐中敏的女朋友。在获悉男朋友的死讯之后，过于悲痛，于三日后在画室悬梁自尽……”
他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惊呼：“画室……就是你上次去的那个画室，你说闹鬼那个？”
怪不得周尔雅去那画室晃悠，难道那时候他就感觉到这两个案子有联系？
慕容看了眼韩虞，她觉得周尔雅去画室，更多的是一种感情回忆，尤其是他看着画板那种深藏的眷恋，一看就是在缅怀。
“是啊。”周尔雅一只手闲闲翻着档案，淡淡说道，“我曾经坐在哪里，亲眼看见尸体挂在空中——当时的感觉，就是人怎么可以那么薄，薄得像纸片一样。”
“因为她很瘦吗？”韩虞的关注点总是那么耿直，“按理说死人很沉的。”
周尔雅被他逗笑了，知道韩虞毫无浪漫和幻想的天赋，转移话题：“你找到了没有？”
韩虞紧紧盯着调查报告，翻了几页，皱紧了眉头：“你说得没错，当时的学生运动还真激烈，校方和学生的矛盾也很尖锐——齐中敏是学校里面知行社的社长，经常利用有线广播传播自己的观点，为此学校给过他不少处分，还想要强行解除他播音员的职务，因此造成了学生与校方的对抗……”
这齐中敏也是个能折腾的厉害人物，他带领学生挫败了校方的图谋，还想要组织罢课，驱逐学阀。
但很不幸，在他的计划即将执行之前，他被人枪杀。
此后学生义愤填膺，只是因为群龙无首，缺乏组织，原本激烈的运动渐渐平息下去。
“这是校方的阴谋！”
韩虞看得火冒三丈，重重地拍了桌子。
“你是说，校方谋杀了齐中敏？”周尔雅依旧闲闲翻着其他资料，头也不抬的反问。
韩虞皱紧眉头：“有很大的可能，不然怎么会那么巧。但是……学校又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或者说，不至于这么泯灭人性，毕竟是教书育人的地方……”
别说是当时，就算是现在，各大学校校方与学生矛盾尖锐，也从来不至于采用暗杀学生的手段——这种事实在突破底线，如果被揭出来，教育界颜面何存？
枪杀这种事太过简单粗暴，不是他们这些道貌岸然的读书人能够干出来的。
慕容一直在专业翻资料，对两人的对话恍若未闻。
“最后的调查报告总结是怎么说的？”
周尔雅也很好奇，二十年前他就想知道真相，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会在今天，用这种方式解开当年的谜团。
“情杀。”
韩虞翻到了最后，发出啧啧叹息。
“当时王心月有另一位追求者，是浙江一个买办富商之子，名叫章质州。此人脾气暴躁，生性跋扈，与齐中敏爆发争吵之后，在当晚持枪进入播音室，对着齐中敏头部连开三枪，齐中敏当场身亡……”
一个进步的大好青年，居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这事情定案了？”
周尔雅终于露出一诧异的表情，觉得不可思议。
即使是他，也想不到这故事的结局如此无厘头。
“定案了，铁证如山。人证物证都在场，不可能有假。”
韩虞翻到最后，凶杀是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的，根本没有任何疑问。
也正是因为如此，王心月陷入深深自责，这才在三天之后绝望自杀。
这件案子也曾引起一阵舆论风潮，不过案情简单，再说当时国事变乱，热过一阵就冷了，周尔雅韩虞当时年纪幼小，所以都不曾得知详细。
“唔。”周尔雅摸着下巴，不知在想什么。
富商之子，若非人证物证确凿，一般家里肯定会花钱捞人，哪怕是非颠倒都要把儿子救出去。
“确实是……很传奇。”韩虞翻完卷宗之后，叹了口气，“不过这和二十年之后的案子有什么关系？你是想说白菲也是情杀？”
他之前糊涂，原以为看了二十年前的档案会清晰一点儿，但这时候反而就更糊涂了。
周尔雅到底指什么？
“不是。”
周尔雅自己都蹙眉，这与他预想的有些差别。
“我还需要想一想。”
他不再闲闲的东翻西看，而是从韩虞手中接过了卷宗，仔细翻看。
前期的发展，学校的局势，都与他预料的差不多，唯一有问题的，就是最后的结局。
“关于学校建筑装修部分的档案，你也帮我找找。”
周尔雅向韩虞提出了要求，韩虞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只能按着周尔雅的吩咐开始翻找。
学校的档案他们不能带回去，只能在这里专心研究。
一时间，教室里只剩下翻书的“唰唰”声。
不多时，慕容突然抬起头，像是才想到他们刚才的对话，说道：“学校建筑装修，不在这个档案里。”
这只是一些师生资料，和当年的大事记，建筑装修是奥地利大使馆时留下的图纸，都放在了资料室。
周尔雅抱着泛黄的旧档案正看的入神。
韩虞把档案摊开，一卷卷寻找，也正好找不到周尔雅要的资料，听到慕容的话，抬头问道：“那你能拿到吗？”
“我不需要原始的图纸。”周尔雅淡淡开口，关于这个学校的老图纸，蔡副官早就找来给他看过，“我需要的是1912年关于建筑装修或者修缮的资料。”
“但……这二十年前的档案，真的和白菲案子有关系吗？”连慕容都忍不住问道。
她翻了一会档案，查不到林婉如的资料，知道被校方有意抹去。
既然找不到林婉如的资料，慕容索性帮他们找1912年所有的资料。
但是现在看这些东西看上去陈旧得很，怎么想也和白菲的案子扯不上关系吧？
韩虞对她无奈的耸耸肩，反正现在心里是一本糊涂账：“谁知道大少爷在想什么？如果二十年前在道具室发生过一次凶杀案和现在有关，才是见鬼了！”
韩虞仔仔细细查过白菲生前关系，和二十年前的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说起来，二十年前，慕容都没出生，话剧社大部分人都还在娘胎里呆着呢。
“确实，我都没听过以前道具室发生的这种事。”
女生宿舍熄灯之后，偶尔会有人津津乐道一些鬼故事，但慕容从没在意过，二十年前的校史她也没有刻意研究过。
韩虞叹了口气，看着还认真翻阅资料的周尔雅。
二十年前的人，与受害者白菲，还有剧团的所有同学都扯不上关系，受害者的身份、死因也全都八竿子打不着。
他不懂周尔雅为什么这么执着。
虽然满头雾水，但慕容和韩虞还是尽力帮周尔雅查他要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慕容“咦”了一声。
“怎么？”周尔雅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她找到令人疑惑的东西，抬头看去。
“你说的关于建筑的问题……你看。”慕容将手里的资料递给周尔雅。
“学校三楼走廊楼梯的修缮工作，果然是在夏天完成的。”
周尔雅看到上面的记录，嘴角微微上扬。
“夏天？”
韩虞依旧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凑过来。
“大约是六月份，也就是齐中敏被害之前两个月。”周尔雅淡淡回应，眼里闪过一丝亮芒，又有了一点儿信心。
韩虞和慕容面面相觑，想不通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已经明白了。”周尔雅站起身来，微微一笑，又露出那种好看又风雅的笑容来：“凡是种下恶因，必然会收下恶果。即使经过漫长的岁月，也无可改变。”
“所以，恶因是什么？”慕容问道。
“别急，我们现在要去做一个实验。”周尔雅看着慕容，问道，“你们上不上体育课？”
很多女子学校是没有体育课程的，被认为有伤风化。
不过女子大学好歹有传统，即使校方一直反对，也逐渐削减体育课的时间和经费，但仍然保留着。
慕容点了点头：“有的，不过一周只有一次。”
而且还要求必须穿长袖长裤的运动服。
很多女生对此非常不满，觉得是歧视女性，曾和校方闹过，要求和隔壁的南华大学一样，体育课短袖短裤，但被驳回，最终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只能委曲求全。
“好，你去帮我拿一个篮球。”
周尔雅需要实验器材。
“这不是打篮球的时候吧……”
韩虞一心想要破案，有些不满的一句。
倒是慕容似乎觉得周尔雅的思路很有趣，即使他现在想打篮球，她也觉得很有趣。
她很兴味的盯着周尔雅几秒后，点了点头：“好，你们要跟我一起来吗？”
“阿虞，收拾一下资料，我们去道具室。”周雅尔要去道具室做实验。
韩虞以为周尔雅突然又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很无奈的把资料都放回箱子里整理好。
不过想着他总不至于耽误正事，也许是个能找出真相的的实验，想着想着，韩虞又打起精神了。
慕容带着两人去了体育器材室，抱了个篮球出来，三人一起回到三楼走廊西边底端。
周尔雅目视着那造成死亡的楼梯，又回头看了看栅栏，让韩虞抱着篮球，放到楼梯的第一阶去。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