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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九）冰忆：恩断义绝
转眼已经入冬，我和子魂已经分开有些时间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早，现在已经是天地一白的景色了。去年的这个时候，枯枝败叶还在枝头挂着。
那个时候，他还在我身边呐。
现在仍然记得，那一番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到了他的面前竟然没有勇气开口。但我知道，如果他留在这里，等待他的一定是死亡，无论我们是胜亦或是败。最终说出口的话与我原先计划好的天差地别，显得很笨拙。还好，他并没有看出来。
只要我知道你还活着，就够了。
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看到他的反应时，我才知道，我真的很残忍。
听完我的话后，他先是沉默了一会，紧接着大笑，笑得很厉害，甚至笑出了眼泪。最终，他停下来，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
他走了，很轻松地走了。
看着他的略显瘦弱却挺直的背影，感到一丝苦涩。
直到现在，仍然在想，当初我是不是错了？也许真的不应该让他离开，拆了他的精神支柱，比让他死更残忍吧。
「忆哥哥。」身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
「小羽，是你啊。」看清了来者，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也是目前最让我头疼的人。
每次想到这里，总有种被人坑了的感觉。听君上说，灵羽她是我指腹为婚的妻子。
在君上说出这件事的那一刻，我看到他的嘴角微微动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他在笑，问题是，他到底在笑什么。
「忆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呀，不冷吗？」她歪着脑袋看着我，说。清澈的眼眸，再加上无辜的眼神，让她看起来更加楚楚动人。
「有一个人，他现在也很冷呐。」我摸摸她的头，脑海中又浮现出子魂的身影。
这个时候，子魂，他也很冷吧……
「小羽，乖，你先回去，这里太冷了。我现在先去找君上，待会再去找你，好吗？」我勉强笑了笑，说。
「好呀，那忆哥哥要快点回来哦。」她笑着说。
「嗯，去吧。」
她很开心地跑远了，雪地上的脚印又让我回想起当年的情景。
「北方的雪，好像有些特别。」他伸出一只手，接住飘落的精魂般的雪，道。
「可能是和你们雨国的雪有些不一样吧。」我笑了笑，说。
「也许吧。实不相瞒，这是我从小到大见过的第二场雪。第一次，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也不记得了，是听父亲说的。」他抬起头，寒星般的眸子中映出空中飞舞着的雪花。
「哦？」有些疑惑，就算雨国位处南方，也不至于近十年不下雪吧。再说了，去年，空下雪的时间也不短啊。
「雨国下雪的次数也不是很少，但……」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过头看着我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就在这里好好玩一玩？」他不想提起这件事，也就不追问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话，也许他会不高兴吧。
不过，我居然也会在意其他人的感受，这也真是件怪事。
「好，就让我们好好放松一下。」他拉着我，向被雪覆盖的庭院跑去。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那是我们曾经欢笑的象征。
现在，雪依旧铺满庭院，脚印也映在上面。只不过，不是我和他的。
一切已经结束了，梦也是时候醒了，还是做一些有意义的事吧。一边在心里劝说自己，一边向君上的书房走去。这个时候他应该在书房里。
「君上。」果然找到了他，走进书房，向他行礼。
「冰忆？坐。」他抬起头，示意我坐在一边的位置上。
「有什么事吗？」待我坐定后，他开口问我。
「没什么，只是，颀炀珞他现在怎么样了？」想起颀炀珞在最后一刻将长戟向我投过来，现在仍然心有余悸。
「他？在监狱里被那群人玩得死去活来的，估计活不了多久了。」他丝毫不在意地说。
「也不知道他做出决定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会有今天。」空的监狱比其他国家的监狱可是恐怖了不少的，佩服第一任君主就在这，竟然能能把监狱设计得这么泯灭人性。但我奇怪的是，他究竟遭受过什么，能让他想出这样的东西来。
「嗯，忆，陪我出去走两圈。」君上站起来，看着我说，我能明显地感觉到他在笑。
「君上，你……到底在笑什么……」有种掉坑里去了的感觉。
「你去不去撒？」
「去，当然去。」您老人家的话我敢不听？
「走。」他一把把我拖走。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才碰上了这样一个君上啊。
「忆啊，你，有想过离开这里吗？」漫步于荷塘之上，君上突然开口问我。语气倒是很随意，但是否真正随意，我就不清楚了。
「没有。」这是实话，我真的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的话我还能去哪？他应该不至于用这种话来试探我。
「这样啊……那么，以后可能就要靠你了呢。」他看着荷塘中心的亭子，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听不懂。
「哦，没什么。」
「君上。」一个人来到他身边。
「怎么了？」他转过身，看着他。
「有他的消息了。」
「君上，臣告退。」知道他们有大事要讨论，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对了，小羽还在等我来着。
一个冬天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
没想到，这竟是我度过的最后一个安详的冬天。
「冰国公要和我们决一死战。」朝堂之上，君上拿出边境来信，道。
「锋瑜？还真是大胆。」乾栾将军似乎对冰国公锋瑜很是看不起。
「这么说，乾栾将军有意前往？」君上看着乾栾，说。
「君上……」乾栾明显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决定了，退朝。」
「……」还好我机智，没有说话。乾栾将军还是太冲动了，对于君上来说，他只需要随便找一个人去顶一下就行了，接下来的动作才是重点。
「哦，对了，潇凌，你也和他一起去吧。」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乾栾的异常，君上突然反过头，对潇凌说。也不知道他这一不符礼节的反应会不会让那些人的活动更加激烈。
「是。」相对乾栾，潇凌还是比较淡定的。
第二天一早，他们就出发了。君上筹备的速度也是快，就是不知道质量如何。
「忆哥哥，你要去打仗了吗？」羽抬起头看着我，问。
「不。」
「可是我爹说你快去打仗了欸。」她挠挠头，说。
「嗯？灵司空是怎么说的？」灵司空为什么要和小羽说我快出征了？最近空没有什么重大战事，前不久冰国入侵也有乾栾将军去抵抗，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出征？不会又是去历练吧？几年前君上把我放到燚阳城观战，虽然说之前也见过血，但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大规模的厮杀。要不是我抵抗力不差，说不定当时就病死在那了。那里的医疗环境可不好。
「他说……诶？爹你怎么来了？」她欣喜地向刚刚进入大院的男子跑过去，扑到他的怀中。
「冰丞相。」
「灵司空。」
我们互相行礼，紧接着，灵司空就带着小羽回去了。小羽临走之前看了我一眼，好像想和我说什么。
「什么鬼。」摇摇头，朝房间走去。最近去找君上的次数有点多，朝里那些人有点反应，还是少去的好。
第一次在府里看到君上，有那么一瞬间心里有些微微的惊讶，但也只是微微的，自从多年前那一件事起，我对所有事基本上就没什么感觉了。除了，子魂。
不过，君上来我这干什么？而且，还是孤身前往。
「忆，准备一下，三天后出征泫。」他丢下这么一句话，还没等我回答，他就已经走了。
三天后？出征？
他要开始了吗？
很久以前就听君上说过他要称王称帝，只不过天子这个名义上的共主不在他手上，而在椪国公赤歆那。赤歆的父亲赤胥，也就是上一任椪主，就是死在我们空第一任君主木庭影手上的。想让天子给他封王，那基本上是不可能。
君上现在只有两个选择：其一，自立为王；其二，夺过天子，让天子任命其为王。其中自立风险太大，容易被其他国家围攻，也就等于君上现在只有一个选择，将天子夺过来。
泫是椪的盟国，也可以说是椪的小弟，国土不大，国力不强，若非有椪在后面撑腰，再加上历代国君情商不低，能讨得椪主的欢心，他们早就亡国了。虽然他们地不大，但地理位置还是相当不错的，可以说是光泺的中心，四通八达，都城易守难攻，关键是还有一条贯穿整个光泺大地的江，淇江。
让我去攻打那里，是相信我还是想忽悠一下赤歆？无所谓了。
「忆，记着，凡事小心。」临行之前，君上将我拉过悄悄说了一句话，然后又将我推向戎车处，带头回宫。
不理解他的所作所为，也懒得多想。颀炀珞的那一次，脑子已经累了。
也许是因为地理位置的原因，君上是想趁着这春暖花开的季节来征讨敌国，毕竟空的暖日很短暂。
原应普普通通的出征，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平静。
「你是谁？」他双手被反绑，站在军帐中央，抬起头看着我，说。在他的旁边，另一个人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了，可是他没有看见。或者是，有意忽略了。
「颀炀将军，认识他吗？」我微微偏过头，问身边的颀炀箜将军，虽然他与颀炀珞有些血缘关系，但立场上他们俩完全不同，君上也就没有牵连到他。那件事后，他似乎对王室挺感激，所以君上就派他来保护我了。
「回丞相，箜并未见过此人。」他小声说。
「名字？」我问那个人，他停下与旁边那人的窃窃私语，目光与我的目光交接。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的语气很傲慢，旁边那个人赶紧拉住他，他却甩开他的手。
无疑，他挑起了公愤，虽然我年纪不大，但无论如何也是个丞相，代表了空的颜面。
「安静。」颀炀将军适时地阻止了那些人的冲动。
站起身，走向那个人，他看着我，眼中露出不屑的神情。不，与其说是不屑，不如说是轻狂。
长剑出鞘，剑尖指着他的喉部。
「不要冲动，有话好说。」旁边那人赶紧跑过来，却被人抓住。
「就是啊，有话…有话好说…别老是动手动脚的…」他的声音在发抖。
班门弄斧。
这小子是挺不错，可惜啊，这一招对我没用。不过，在他的身上，我似乎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重新将剑插入剑鞘，转过身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然后走回位置上坐下。
「大恩大德，永世难忘。」手刚刚解脱，他就拉上绳子还未被解开的另一人跑出去了。
「大军休整后即刻开往燚阳。」扫视了一眼下方的人，我以剑指向斜上方的天空，下令道。
「诺。」
展开地图看了看燚阳城，它处于空泫境界一个极端危险的地方，据说当初燚阳城存在的意义就是炮灰。只不过现在……呵，士族的力量真是不简单呐。
这一次，可真是有惊无险。倒不是因为泫军，是因为自己的身体，竟然在那个时候病倒了，还好没酿成大祸。在关键时刻恢复了。
既然进攻了空，就要做好承担一切的准备。雨建，恭喜了，在你的带领下，泫将成为空的领土。
可惜，我没有看到泫都城破的那一幕。在击败泫彦后，我再次发病，生命垂危，被君上调回封旭。军队由颀炀箜带领，大军势如破竹，雨建投降了。
雨建投降了，赤歆可就不开心了。
空陷入重围。
赤歆联合冰、浔、玓、轩一起围住了空的都城封旭，原泫王族也有点蠢蠢欲动的意思。
在这种时刻，我仍然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躺在床上。回来后，病情虽稍有好转，但仍然严重。谁都无法解释这病。
这一天，实在受不了外面的情况，去君上的宫里转了一圈。
「你来干什么？」他看着我，一脸严肃。
「赤歆。君上，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我也看着他，说。
他拿出一封信递给我，我看了一眼，是赤歆的信。又看了看君上，继续将信读完。
信的措词很猖狂，大致的内容是让我们投降，还会让我们得块封地安度余生。
「君上，你别告诉我……」我笑着说，视线没有离开信。
「呐，你觉得呢？」他一只手按住太阳穴，仰头看向门口。
「受命于先主，君上，就不用多说了吧。现在赤歆率五国之兵共攻空，君上打算怎么办？」
「死守。」他笑了笑，没有一丝焦虑和勉强。
「若是败了呢？」
「我不会败。先主既然亲手将此江山转交于我，我木庭烨，就一定会守住，我不能败，也不会败。好了，你得到了答案，也该回去休息了。先主交给我的，可不止这个江山。」
被君上半赶着送回了丞相府。
「君上，锋和极向来与浔不合，也许他们能帮我们。」在君上即将离去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你生病昏迷的时间内，天下发生了很大的变动，现在的空，只能靠自己。」他背对着我，我无法看到他的表情，也无法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什么来。
他走了。
外面出什么事了？不清楚，懒得问，自从颀炀珞事件后，我就变得懒散了。
战事好像挺激烈的，可惜看不到。赤歆似乎是铁定了心要灭空，封旭好像快被破了，然而我却仍然在府里呆着。
这一天，突然没有听到战火的声音了。甚至人的声音也没了，整个封旭城就像死城一样地寂静。
就在我疑惑时，收到了君上的命令。
让我监国。
有那么一瞬间，内心是震惊的。再怎么算，监国这种事也不会是我来干。就算君上无子，也应该从亲戚中挑个人来，怎么会是我？
「君上说他是抓阄抓出来的。」传令官说，可以看出他也是一脸的无奈和无法理解。
「君上他去哪了？」我问道。
「君上说他要踏平冰国，为空国子民报仇雪恨。在所有参战的国家中，冰是最过分的，他们经过的城池基本上没有留下活口，烧杀淫掠无恶不作。今天一大早君上就走了，封旭城的青壮都自发地跟过去了。丞相你听，现在外头就一片寂静。」
「敌军，被击退了？昨天还打得热火朝天的。」
「玓突然后院起火，今天清晨就撤兵了，轩是玓的附属国，当然也要跟着走。至于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撤了。只剩下椪和冰两个国家，相比几天前的情况，我方士气大增，把他们打跑了。」
「玓怎么了？」
「几年前玓篡了雨的位，丞相你应该还记得吧？」
我点点头，就是在那一年，子魂逃到空，被我救下的，我怎么会忘。
「雨国公的长子，就是那个叛乱后当了几个月国公的濂莘，当时玓轩云没杀了他，看他年纪小，就让他做了个左将军。」
「他复辟了？」
「嗯，所以玓才撤兵了，现在估计他们已经打起来了。丞相你别说这么多了，你现在是代理国君，在君上回来前，国家大事由你负责。」他说着就想拉我走。
「等等，再等一下，我没有准备好。」逍遥了这么多年了，一次生病突然就变成了代理国君，我病都还没好，君上和我开什么玩笑？
「君上说了不能让你准备，不然以后出事了你还得再准备一次。」
「出事？」
「是啊，君上说了，要是他一个月后还没回来，你就是国君了。」
「……」
抓阄抓出来的国君候选人，君上你赢了。
一国之君的工作量不小，虽然是代理的，还是有些吃不消，病情好像又严重了些。有点怀疑他想杀我，但也只是有点而已，我对他威胁不大，他没有这个必要。
一个月时间很短，眼看期限将至，君上还是没有消息。直觉告诉我，他不是不能回来，而是不想回来。
「以后可能就要靠你了呢。」突然想起君上的一句话，我惊出一身冷汗。
希望是我想多了吧。
最后，君上还是回来了。只不过，奇怪的是，君上没有坐在御用车内。原本他坐的位置，此时坐着另一个人。
「见过丞相。」我去迎接君上时，车中的人跳下来，走到我和君上身边，向我行礼。我看了看他，正是当日出征燚阳途中遇到的那个轻狂的人。
「你们应该认识吧？」君上看着我，明显他这句话的对象是我而不是这个人。
「我不认识他。」我没有再看他，直直地看着君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进城再说。」君上说完，又骑上马，那人也坐回车内。我们一同进城。
待到君上念完他手上的诏书时，我看了看其他人，显然他们也没弄懂这个情况。
君上宣布禅位于他带回来的那个人，而且说他手上的诏书是天子给的，天子已经将空主的爵位从「公」提升到「王」，这个人就是我们空的第一任王上，木庭仪。
禅位进行得很草率，但没有人在意。禅位的和受禅的都挺满意，大臣们都傻了，我又从来不管礼仪这些东西。木庭仪封君上为右丞相后，大典就结束了。
所有人都散去后，我找到君上，和他一起到一个相对安静的地方。
「君上，你这是干什么？那个木庭仪到底是什么人？」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主君，但我还是这么叫他，我也不知道原因。
「冰左丞相，我现在是右丞相，不是什么君上。」他纠正我。他似乎很在意这些细枝末节。
「回答我。」
「左丞相，这是我报答先主唯一的办法了。」
「他是先主的什么人？」
「弟弟，也是他唯一的亲人。木庭氏，早就被灭门了。」
我没有说话。
「我知道你不相信，不过，这是实话。我，木庭烨，不是木庭氏的人，我不姓木庭。」
「你姓木？」
「左丞相，有些事你还是别过问的好，这些对国家不利，对你也不利。知道真相的人，往往都活不长。」
他向我行礼后，离开此地。
「还有，左丞相，希望你能接受新王。现在朝野唯有你影响力最大，如果你无法接受新王，别说空，整个天下都会彻底陷入混乱。」他停下脚步，说。
夕阳下，我们的背影对立，修长的影子铺在地上。风瑟瑟作响，流水也没有停下流动，除此之外，一起都处于静态。
「我会的。」不知过了多久，我说出了这句话。脚步声再次响起，渐行渐远。
我转过身，看着那缓缓逝去的流水，耳边奏响风的乐章。
只能接受了吧。风还是风，水还是水，空也还是空，只不过，主人换了。
最近有不少人来空，都是国家特使。空新王即位，当然有人来庆祝。但我都没有看到，新王木庭仪就像要软禁我一样，派出羽林军来守住丞相府，其美名曰为了我的病情。
不让出就不让出吧，我出去也干不了什么，不如呆在丞相府，没事看一看荷塘，也可以读一下书。以前君上觉得我年纪小，不让我参与朝政，我丞相就是一挂名的。那时候不也是在丞相府里逍遥吗？
病好得很慢，可是如果要加重就很简单，一点什么事不注意，比如睡晚了，着凉了，就会加重。太医也无法解释，反正死不了，我也就挺轻松。
这一天，听到丞相府外有声音，我有些奇怪，平常丞相府都安安静静的，据说是这样对我病情有帮助，我也觉得这样让我舒服，再加上羽林军，丞相府一般不会有什么动静。
「丞相，雨国来使求见。」
雨国？来找我干什么？
示意准许来使进入。我穿戴整齐，到客厅迎接来使。
「雨，左丞相潇溱，见过丞相。」来使向我行礼，自报家门。
回礼后，我示意他就坐，他却推辞了。
「溱此次前来只是受人之托，来看看丞相病体如何。」他微微一笑，说。
会有雨国人注意我？从雨清除残玓势力后，我基本上呆在丞相府没出去，来的几个国家使者都没有听说过我，雨国怎么会有人注意我？
「丞相还需多保重啊，溱先告辞。」
将潇溱送出府，继续去休息。
若是他还活着，雨国注意到我也不奇怪。但……他已经死了，年前暗中护送他的人告诉我，他在黑夜中被人刺穿了心脏，当时是阴天，没有月亮，看不清来人的脸，只知道那人杀了他。
不想了，睡一觉再说。
这是我倒数第二次见到雨国高级官员，也是最后一次和平地与雨国高级官员交流。
天下终于开始了最终的争斗，空灭泫灭冰，一方面成为各国忌讳的对象，一方面也有许多国家来投靠。赤歆被空打得差点迁都，又是原本最强的国家，自然与空势不两立。天下初步分成两个阵营，空和椪。
所有人都逐渐接受了新王，虽然他年纪尚轻，但治国本领不差。空在战后的重建，还是办得可以的。
病终于好了，我却万劫不复了。新王从右丞相木庭烨那听说了我和小羽的事，准备给我们筹办婚事。
我以国事繁忙和自己年纪尚轻，推脱了这件事。从此一心扑在国事上，因此在国际上我也有些影响。
这些年来一直和旧君一起帮助新王，空成为军事实力最强的国家。
最后，这个天下只剩下三个国家，空，椪，雨。
新王好像是觉得我和小羽这件事挺好玩，顿时发了童心，一直在问我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王上，不如你先去把木庭丞相的婚事办了吧？他比我年纪大多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把矛头指向了旧君木庭烨。
「那不如王上先成亲，否则王位没法传啊。」木庭烨又将矛头指向木庭仪。
「这主意不错。王上，先主的烦恼你应该也知道，身为先主的弟弟，你应该多注意这件事。」我和木庭烨一起看着新王，他往后退了一步。
「啊，那个，两位丞相，本王还有点事没处理，先走一步了，告辞。」他连忙跑了。
「我们走吧。」木庭烨对我说，「话说回来，冰忆，你也该考虑一下这件事了。」
「还是您老人家先考虑一下吧。」
这算是空的一点小事，天下大事仍然是那个发展趋势。
雨和椪结盟了，这是空朝野早就预料到的事，空比雨强，如果空和雨一起灭了椪，最后的胜利者也不会是雨。没有哪个国家的主君不想当天下独主。
椪首先展开进攻，太尉被派往空椪边境防御。而我，主动请战，前往空雨边境。木庭仪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没想到，我还能有幸再次看到那个人。
戕子魂，他还活着。这次进攻空的，就是他，雨右丞相，戕子魂。而且，他宣称，要在这场战争中击杀空左丞相冰忆，进而一举攻破空都封旭，消灭空国。
那一天，两军对垒，我和他骑着战马，各自处于军队最前方。
「没想到，你还活着。」我看着他，轻轻地笑出来。在这种时候，我反而出奇地冷静。
「没错。」他也很平静，头盔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看着我。
「冲锋对吗？」我望了一眼身后的士兵，又转过头看着他。
「嗯。」他点点头。
我们对立着，秋风再次吹过我们的耳边。多年前，我们在秋天相遇，在秋天离别，现在，我们即将在秋天结束一切。
传说，上古时期的秋之神，掌管着人间生杀之权，意味着杀戮。
原来，我们相遇时，就注定了最后的结局。
「杀！」很默契地，我们同时下达了命令，身先士卒地冲向对方。
手中的剑切割着空气，带着呼啸的风声，碰撞在一起。
「戕子魂，我冰忆和你，恩断义绝。」当手中的长剑刺入双方的身体时，我对他说出来我在生命星球上的最后一句话，然后跌落下马。
我平躺在地上，看着阴沉的天空，听着四周的喊杀声，血不断从胸口涌出，黑红色的血逐渐在我身下蔓延，土地被染成了黑红色。
他摔落在我不远处，我已没有力气动弹丝毫，无法将他彻底击毙。我睁着眼睛，看着仍然在厮杀的战场。
眼前渐渐模糊，喊杀声也逐渐低下去，触觉越来越微弱。最后，感到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将我的灵魂和肉体分离。失去了一切感官能力的我，听到了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新世界的第一句话。
「冰忆，欢迎来到我们的世界。」